祁青远看着牌匾上“神机营”三个大字,定了定心神,转身调侃他道:“哟,今日穿得这身,瞧着倒是英姿飒爽、气宇轩昂啊。”
    管霄翰神色有些飞扬,捋了捋战裙,有些得意的问道:“怎么样,我穿这身军服可还行,今儿可是我第一次穿。告诉你,小爷我升官了,以后,你就得管我叫校尉将军了。”
    祁青远啧啧两声,弯了弯腰,作了一揖:“小的给将军见礼了。”
    管霄翰大笑,“这是军营,你以后也算是一个武人了,可不兴你这么行礼的。”边说边领着祁青远往里走。
    祁青远把马交给力行,交代了几句,打发他回国公府。因为是军营,所以是不能带任何服侍的人。
    “神机营共分六处三司。左边是文案、营务、印务、粮饷、核对、稿案六处;我们正走的这边,依次是军备库、机器局、器械厂三司;中间正厅后面是平时士兵操练的地方。”
    祁青远边走边听管霄翰的介绍,一路走来,看着巡逻的兵士井然有序,纪律严明,还可以听到操练场上将士们的呼喝声,祁青远暗自点头,不愧是大赵最精锐的一支部队,从他们的装甲佩戴和精神气势,就可观一二。
    “我们这是去哪儿?”祁青远边走边问。
    “去器械厂,你是海大师亲自点名要的人,当然是去那儿了。”管霄翰悠哉游哉的答。
    祁青远苦笑,“喂,别看笑话行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斤两,早晚得露陷儿。”
    管霄翰笑道:“你可别吐苦水,我这个六品的昭信校尉,就是靠你随手画的那张设计图得来的,还有什么能难倒你的。”
    在国宴武试上,大赵凭着新改良的神射弩震惊四座,力压周边各国。管霄翰作为出战的军士,武顺帝自是大大的赏赐了一番。
    两人拉扯几句,器械厂就到了。
    说是厂其实是一个府衙,正中是大堂,两边各有十数间衙舍,有的房里摆了各式的兵器,有的房里兵士拿着刀、箭在比划着,有的房里放了各类的图纸,匠人们正埋头苦画。
    林林总总,让祁青远心里忽然有一阵莫名的紧张。
    接见祁青远的并不是海老,而是祁青远也见过一面的,那个长胡子老宿,他一见祁青远进门,就道:“祁家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管霄翰朝长胡子老宿拱了拱,叫了声“万师傅”,祁青远也忙跟着叫了声。
    万师傅挥了挥手,直接说道:“这次神射弩改良成功,你有大功,老海才特例把你招入神机营。日后,你就在我麾下做个营总,不仅要参与到器械改良中来,操练演武,值守防卫事情你也要做。”
    祁青远点头应是,他刚来,什么都不懂,只管听吩咐就是了。
    万师傅见他态度恭顺,一点没有初见时滑不溜手的样子,点点头朝外面喊了声:“大洋,进来。”
    祁青远就见外面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国字脸青年,万师傅指了指祁青远,朝他吩咐道:“他以后就是你们的营总了,你带他去文案处,把他的身份军籍这些处理好,然后再给他说说我们器械厂的情况。”
    大洋领了命,朝祁青远拱了拱手道:“营总,请。”
    祁青远看了眼管霄翰,见他点头,朝万师傅行了一礼后,跟着这个叫大洋的出了万师傅办公的营房。
    这个叫大洋的士兵姓曹,是万师傅麾下的营兵,他祖辈都是研究器械的匠人。他十分热情的向祁青远介绍了器械厂的大致情况。
    神机营的士兵编制只有一万人,都是身手矫健的精锐,像祁青远这样特例进营的情况很少。万师傅给他安排了个营总的身份,其实只是神机营里最小的官职,只是九品,手下加上他自己也才10人。
    神机营每天早晚士兵都要操练,各一个半时辰,每司每处还要安排人轮流值守防卫,以一个营队为单位。除了这些,像祁青远份属器械厂,每日下午还要把精力投入到器械改良上来。
    不一会,文案处就到了,军人做事甚为麻利,又有曹大洋的带领,一应事务很快就办理妥当,祁青远收好自己的腰牌,手里抱着刚领到的兵甲,正随着曹大洋往营舍走。
    忽然,整个大地一片晃动,祁青远稳了稳身子,把险些滑落的盔帽拿好,又感受到地面几次细微的摇晃,在营室内的人都出了营房,众人随着晃动的方向望去,有人喃喃的道:“是地动,是南边发生地动了。”
    大赵十九年三月二十四,浙苏两地发生强烈地动,地动中心是浙州府一个沿海的村子,但地动来势汹汹,牵连附近好几个州县,百姓伤亡惨重,死伤者达数十万,房屋建筑损失不计其数。
    武顺帝第一时间下旨拨银赈灾,责令浙州、苏州、山东等地开仓放粮、救治灾民;调派浙州、苏州的地方卫兵戍卫救灾;又派遣朝廷特使出使灾区抚慰百姓。
    从四月到十月,整个帝都的目光都集中在浙苏两州,浙州是受灾中心,灾情最为严重,而苏州则是受波连最为严重的州县。
    波及人数达百万之多,死伤无数,还有良田、屋舍等损失,这次地动给大赵浙苏两州的百姓,带来了毁灭性的灾害。
    安置灾民,救助难民,控制灾后可能会发生的祸乱、疫病等等,整个情势到十月才渐渐控制下来,而帝都也陆陆续续的迎来了流民。
    在武顺帝下旨京兆府和太医院负责在城外搭建灾篷、安置难民,京中权贵纷纷响应,也在城外搭起了粥篷后,中宫皇后娘娘也作出表率,不仅亲去护国寺为灾民祈福斋戒三日,还号令宫中女眷节俭,把省下的脂粉钱用于赈灾。
    帝都内渐渐传出中宫仁德的美誉;也渐渐流传出这次地动是因为,上天警示皇帝宠爱妃妾、冷落中宫和嫡子的谣言。
    武顺帝虽下令京兆府尹抓了几个传谣言的地痞,但到底对越贵妃和二皇子有所冷落,从而加大了对中宫的宠爱。
    祁青远此时正在贡院门口戍防,自流民入京,御林军和京兆府的衙役抽派了一部分去城外驻守,防止流民动乱,神机营就领了宿卫皇城的职责。
    因浙苏地动,所以今年秋闱推延了两月。而今日是秋闱开考的日子,礼部衙门申请调派一支神机营的士兵来驻守贡院,祁青远所在的营司被派了来。
    祁青远有些感概的看着眼前一个个壮志凌云的士子,曾几何时他的生活轨迹本也应和这些待考的士子一般,而现在他也在贡院门口,却成了戍卫的兵士。
    祁青远一边观望着人群,看能不能看到他认识的人,今日夏信鸿和伍俊都要参加这次乡试,不过贡院门口人太多,不仅是参考的士子,还有来送考的家人,祁青远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倒是看到了陈家大公子陈东行。
    他五年前输了马赛,所以今年才下场考试,不过最近他颇为风光,在上半年国宴文试上,他虽没有赢了与东黔国的使臣的比试,但到底也没输;而且听说近日京城里有关越氏母子的谣言,也是他的手笔。
    祁青远眼神在众学子身上游走,一边找着夏信鸿和伍俊两人,一边想着自己这半年在神机营的生活。
    这几个月祁青远每日早晚操练习武,下午又跟在万师傅身边打杂学习,从一开始艰难辛苦、磕磕绊绊到如今也慢慢适应了过来,相比在国子监,神机营的生活他更如鱼得水。
    军人大多豪爽,有一说一,弯弯肠子要少得多,只要脾性相投,祁青远和神机营的兵士打好关系也不难,再加上管霄翰不时照应,他基本上已经融入了神机营的生活。
    第42章 叛乱
    秋闱一转眼就结束了,辛苦了三日的士子们精疲力竭的出了贡院,神机营的戍守任务也结束了,祁青远跟着营队的人一起回神机营交付任务后,就可以休息一天。军中纪律严苛,一月只能休息两日,算上今日,祁青远已经有半月未回国公府了。
    刚出正阳街,就见皇城北门外几匹骏马飞奔入城,正是大白天,街上的人多,骏马飞驰而过,险些造成慌乱。
    有个摆雨伞摊子的小贩大声抱怨:“青天白日,在内城驰马而不减速,是哪家的公子哥又发什么疯了。”
    旁边相熟的人喝道:“你小声些,不要命了,你没看见那马上的人手里举着红色旗帜么,那代表着有紧急军情。”
    那雨伞摊子的小贩立马噤了声,周围的老百姓议论纷纷,祁青远望着那几匹马飞驰的方向,也在暗自猜测,到底是哪里出了事。
    到底是哪里出了事,祁青远是在第三天知道的,还是管大将军亲自告知于他的。
    “在神机营待得可还习惯。”管大将军坐在神机营最高统帅营房内,有些和蔼的问道。
    祁青远有些莫名,自他进神机营,已经半年多了,都没见过管大将军一面,今日突然被他叫到这里来,难道是有什么事?
    “多谢大将军关心,末将一切都好。”祁青远恭敬的答道。
    管大将军轻唔了声,拿起桌上的一卷纸打开,低头问道:“你对苏州可有了解。”
    祁青远惊讶,苏州是大赵最富裕的州县之一,可自三月浙州发生地动,苏州也受到了很大的波及,现如今地动的灾情好不容易控制下来,苏州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管大将军此时问他了不了解苏州,是何用意?
    他也不敢多想,回答道:“末将并未出过远门,对帝都以外,其他地方的了解都来自于书中,只大略知道一些苏州的风土人情。”
    管大将军似乎甚为满意祁青远的回答,招他上前,指着刚打开舆图道:“这里是浙州,此次地动的中心就是这里,旁边就是苏州。
    苏州下辖太仓、昆山两地爆发流民动乱,短短半月叛军已达万余人,太仓、昆山两地的卫军久不经战,加上叛军都是流民,受到了当地百姓的包庇,苏州地方卫军节节败退。
    现如今,叛军已经攻下了太仓、昆山两地的县衙,劫了官银、官粮,抢了商铺、酒楼,两县县令连同家眷和衙役无一幸免,都被杀害。”
    祁青远听得胆颤心惊,忽地想起那日在北城门飞驰向皇城的几骑骏马,想来就是把流民作乱的消息禀报入宫的。
    祁青远连忙问道:“那苏州如今情势如何?”
    管大将军没有回答祁青远的问题,而是说道:“我打算派你去一趟苏州,你觉得如何。”
    作为神机营的一名兵士,管大将军派他随军平叛,再正常不过。然而,祁青远不明白,管大将军只要吩咐一声,就可以把他调进平叛的队伍中,不用特意叫过来,由他亲自告诉他这个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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