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依然很温和,“潋妹妹想听我说什么?”
    听到他温和地叫她“潋妹妹”,曲潋恍惚了下,依稀又记起了十二岁那年,这个少年让她体会到什么是喜欢的时候。她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异性,而且还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那种雀跃的心情,至今仍记得。
    因为那种心情太过美好,让人怀念。
    “我……”她正要说话,眼角余光发现常安正要过来,便闭上嘴。
    常安看到站在拱桥上的两人,也有些踌躇,只是发现两位主子都看过来了,只好硬着头皮道:“世子,属下有事禀报。”
    “说罢。”纪凛淡淡地道。
    常安飞快地睃了曲潋一眼,弄不懂世子的意思,真的要在世子妃面前说么?
    曲潋见状,扭身便要走,被纪凛拉住了手。
    纪凛示意常安说。
    “世子,属下已经查明了,昨日平南桥街那儿的酒楼里的人,是三皇子的人,四皇子也凑了一脚。”
    曲潋听到平南桥街时有些狐疑,很快便想起,昨日骆承风拦住她时,不是正在平南桥街么?之所以她会认得这条街,除了这条街是从镇国公府去平阳侯府的一条主道外,还因为平南桥街那里有一家专卖杏花酒的酒楼,这种温和醇厚的花酿酒,连后宅女子都可以浅尝一二,曲潋经过几次时,让人去买过,昨日她掀帘子时,便也瞥了一眼。
    理解常安的话,顿时脸色有些不好了。
    昨日骆承风抛下出阁的亲妹妹特地来拦她的事情,被人目睹了,然后有人不知道怎么将它编排了,将它捅到纪凛面前。而捅这事情的人,便是三皇子的人,四皇子也凑了一脚。
    对这种事情,如果是旁的男子,并不会多想,只以为骆承风这当表哥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寻表妹说,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当时周围还有那么多人,两人一个在马车上一个在马车外,隔着帘子说话,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私情。
    可是纪凛多疑,加上骆承风对她的心思太明显,进而也怀疑上她的心意,所以昨晚他才会被刺激成这样。
    就在她恨昨咬牙切齿时,听到纪凛对常安的吩咐。
    “……你让个人,将三皇子的门人在江南秘密拜访巡盐御史的事情捅到大皇子那儿。至于四皇子,他府里不是有个对四皇子妃处处不满的宠妾么?将这事情透露给皇后便可。”
    自来巡盐御史都是皇帝的人,三皇子的门人竟然胆敢秘密去拜访,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只要被和三皇子有嫌隙的大皇子知道,大皇子绝对会借这事情去板倒三皇子,就算没有板倒,也能让他伤筋动骨。
    而四皇子在府里宠一名妾侍的事情,只要大家心照不宣,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在秉性正直的皇后眼里,四皇子这种行为,简直是宠妾灭妻,特别是四皇子妃如今还没有诞下嫡子时。皇后作为嫡母,自是要管一管的。
    他轻描淡写地吩咐下去,明明那张脸仍是那般的温润谦和,可是眼里却透着与语气不符的冰冷无情。
    曲潋有些被吓住。
    常安应了一声,便退下去了。
    等常安走后,纪凛手指轻轻地抚着她的手,低首看她,温和地道:“吓到你了?”
    曲潋下意识地摇头,只是一双眼睛仍直勾勾地看着他。
    从他刚才透露的两件事情,却让她知道这人的人脉之广,并不单单只是个公府世子可以比拟的,而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人其实也在密切地关注着那些皇子的事情。
    他牵着她走过拱桥,池塘上的亭子里,清风从池塘另一头吹拂过来,带来了些许凉爽,池塘里荷叶亭亭,满目翠色。
    “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吧?”他轻轻地道。
    曲潋沉默了下,说道:“不管你信不信,十二岁那年,在桃溪镇,你对我坦白自己秘密的那一刻,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她低下头,“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就算是骆家七表哥,我也只是当他是个陌生人罢了,对你,我却感到由衷的欢喜。”
    “你知道,我娘是我爹续弦的妻子,而我爹去得早,当时弟弟年纪又小,曲家三房无依无靠,骆老夫人担心我娘那性子教养不好姐姐,便每年派人到常州府接姐姐进京小住。姐姐舍不得我,也想让我多些资本,所以也将我带进京城。可是,骆家是姐姐生母的娘家,却不是我的,我不过是个拖油瓶罢了,骆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幸好,这时候阿樱这位骆家长房得宠的嫡女想要我当她的跟班,便处处护着我,和我混在一起玩。后来我们感情越来越好,比之姐妹也不差,我不对她好对谁好?这和任何人无关,只是我想对她好罢了。在骆家那样的日子,我不敢行差踏错,七表哥对我的好,我从来没有接受过……”
    “我知道!”他打断了她的话,将她搂到怀里,“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闷闷地说,不让他避开这问题。
    这个问题太犀利了,他一时间有些沉默,方涩然地道:“阿潋,我现在还做不到,你给我些时间。”
    他现在还无法摆脱心里的魔障,无法相信人或者相信这个世界。
    隐藏在温文谦和的皮相下,是对世人的不信任。
    “要多久?”她寸寸紧逼。
    “……我不知道。”
    她仍想再逼一逼,可是听到他声音里带着些许的不稳,心知自己这次真的逼得他狼狈不堪,也算是报了昨晚被他弄哭的仇了。
    “所以,你相信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七表哥,只和你好么?”她又大胆地问道。
    他仍是没回答,只是拥着她的手劲大了很多。
    其实还是不相信吧。
    曲潋心里很失望,她不知道如何让一个对整个世界都抱着怀疑的人相信人,又因自己小时候也曾骗过他,所以要让他再付出信任很难。
    半晌,他说道:“……我相信你。”
    只是一惯和煦的声音带上一种凝滞。
    “违心之语!”曲潋不客气地揭穿他,“还说我爱骗人,你现在不是在骗我了么?”
    这反击再次犀利得让他无言以对。
    曲潋心知不能逼得太甚,在他就要气息不稳转换人格时,她终于露出笑脸,放柔了声音,“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会一直一直地陪着你,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她不吝于甜言蜜语,以后不断地重复告诉他,直到他相信为止。
    “好!”
    这时,他终于肯放开手,也肯让她抬头直视他的容颜。
    仍是那般温润美好的容颜,如一块上好的美玉,让人见之望俗,气质清雅,不敢亵渎。
    可是她知道,这可能是一种伪装,只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伪装。
    越是了解这个人,她心里越是难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变成这样?
    就算父母不疼爱,不是还有祖母么?淑宜大长公主这般疼他,虽然不能弥补父母的疼爱,但应该也能让他像正常的孩子一般长大。
    纪凛一双清润的眼睛看着她,专注的眼神,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让人很难拒绝这种全心全意的注视。她当初之所以会喜欢上他,就是被他营造的这种样子欺骗,忍不住就喜欢上这个给人温柔的少年。
    曲潋拉着他回房。
    他的目光落到她后颈处,那里布满了暧昧的痕迹,昨天他对那里眷顾了很久。
    他的眼神变得深沉,问道:“对不起,昨晚弄疼你了,还疼么?”
    曲潋见他低声下气地道歉,眼睛转了转,撇着嘴道:“疼!”
    “有多疼?”他有些担心地道,明明昨晚上了药了。
    “就像生孩子一样疼。”
    “……”
    她又在骗他了!
    碧春等人见两人手牵着手回来,而且两人面上都是笑盈盈的,便知道雨过天晴了,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
    不过曲潋却知道,现在是暂时雨过天晴,因为事情还未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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