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不能说的公务?
    曲潋也没有多想,看了下雨势,便折回室内。
    室内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曲潋脸上不觉泛起笑容,走进内室,便见碧春等丫鬟围坐在炕前,炕上铺着柔软的狐皮毡毯,阿尚正趴在那儿,两只套着棉袜子的小脚丫正努力地一蹬一蹬的,可惜根本没法挪动。
    阿尚如今已经六个多月了,从五个月时她便开始学翻身,六个月时翻得很利索了,现在又野心很大地开始学爬,不过瞧她那小样儿,显然还不能爬。
    曲潋走过去,戳了戳阿尚翘起的小屁屁,戳得她扭头看过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她,小脸蛋白嫩嫩的,满脸无辜的样子,让当娘的心都要萌化了,一把将她抱起来又亲又啃,直到阿尚扁着嘴要哭了,才将她放回炕上,让她继续自己玩。
    碧秋等丫鬟在一旁看到这不靠谱的娘亲,都有些无语,幸好小阿尚脾气好,只要不去逗她,她很少会闹人,连厉嬷嬷都说,阿尚是她见过的最乖巧好带的孩子了。
    这种时候,曲潋会便厚着脸皮居功:“都是我将她生得这般乖巧的,是我的功劳。”
    所有听到的人只能无语凝噎。
    和阿尚玩了会儿,直到阿尚饿得哭了,曲潋便给她喂奶。
    吃饱喝足后,阿尚眯着眼睛又要睡觉了,曲潋将她放到炕上,拿了件小毯子盖着,叫丫鬟们看着她后,曲潋便抽空去处理其他的事情。
    直到天色渐渐晚了,还没见纪凛回来,曲潋开始频频往外张望。
    暄风院通入垂花门的路上已经点上了点笼,红色的光线晕染开来,在寒风细雨中飘摇,火光闪烁不定。
    雨好像有些变大了。
    曲潋听着外面变大的雨声,叫碧春取来斗蓬,将自己裹住,然后站在门口边张望。
    不知为什么,她今天有些心神不宁,特别是在这种下着寒雨的日子里,纪凛还没有回来,更让她整颗心都变得不安定。
    曲潋将今日歇息的宫心叫过来,问道:“你知道世子今儿出城做什么吗?常山可清楚?”
    宫心摇头,“奴婢听常山说,世子今儿出门并没有和他们兄弟俩说,也是要出门时,世子才叫了常安去备马,也没有明说要去做什么。”
    常安兄弟是纪凛得用的小厮,也是知道纪凛秘密的人。一般常安跟着纪凛在外行走,常山则在府里,给暄风院跑腿,纪凛一般要去哪里,都会提前和兄弟俩说,让他们准备马或马车等。可是今儿纪凛出门,谁都没说,到了时间就叫常安去备马罢了。
    曲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看不到纪凛,她心里就是担心。
    她心里安慰自己,或许是这种糟糕的天气影响了她的心情罢了,纪凛哪里会有什么事情?
    正想着,突然屋子里传来一阵哇的大哭声,是阿尚醒来哭了。
    曲潋忙折回房里去,便见奶娘正抱着阿尚安慰,阿尚有人抱了,方才抽噎着将脸贴到奶娘怀里。
    曲潋看得很心疼,忙将阿尚抱到怀里轻轻拍抚着。
    刚将阿尚哄停了,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曲潋心中一动,应该是纪凛回来了。
    果然,就听到外面有小丫头禀报道:“少夫人,世子回来了。”
    曲潋将阿尚递给奶娘,便拎着裙子走了出去。
    出了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乍然之间让她打了个哆嗦,不过很快便适应了,她问来禀报的丫头,“世子呢?”
    那小丫头伶俐地道:“好像刚进院子……”
    话还没说完,曲潋便越过她走了。
    她今日特别地想见纪凛,所以也顾不得下雨地湿,便沿着廊庑走,才走了段路,便见到那人迎面走来。
    “喧和。”
    她高兴地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他浑身湿嗒嗒的,衣服被水泡湿,黏在身上,勾勒出他身上的线条,头发也有些凌乱,有几缕黑色的发丝黏在脸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还是他被淋了雨,此时脸色苍白得吓人,衬得一双眼睛黑幽幽的。
    曲潋急了,忙将他往房里拉去。
    也因为过于着急,所以曲潋没有看到他的异样,直到回到温暖的屋子里,在明亮的光线下,曲潋才发现他的不对劲。
    “暄和?”她小声地叫道。
    他的脸色惨白,一双眼睛变得幽深,整个人看起来透着一种失魂落魄,或者是因为淋了雨,让他看起来比较狼狈罢了。
    就在她担心地看他时,他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双手的力道之紧,让她感觉到丝丝的疼痛。
    “暄和?”曲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他。
    他一动不动地拥着她,屋子里那些伺候的丫鬟不由低垂下头,悄声避到角落里。
    曲潋很快便打了个啰嗦,因为他衣服上的水渍也弄湿了她的衣服,让她感觉到了一股冷意。她拍他的背,尽量放柔了声音道:“你浑身都湿了,先去净房清洗一下换身衣裳,好不好?”
    他没动。
    曲潋又道:“你身上的水将我的衣服弄湿了,如果不尽快换,我会生病的。”
    他这才松开了她,然后只是用那双黑黢黢的眼睛看着她,不复平日的清润柔和,但也不是人格转换时的那种妖美诡谲,更像一种凝滞,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曲潋将他推进了净房。
    而她自己也回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又匆匆忙忙地跑去净房,谁知道推开门后,却见他穿着一身湿衣,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净房里,一双眼睛失神地望着门口的方向,甚至没有焦距。
    “暄和,你怎么了?”曲潋走到他面前问道。
    她站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动了下,目光定到她脸上,声音沙哑地开口:“阿潋……”
    曲潋正要朝他笑一笑,他突然面上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难过表情,然后毫无预兆地往后倒在地上。
    “暄和!”曲潋尖叫出声。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曲潋在丫鬟们的帮助下,才将纪凛弄回了床上,并且给他擦干净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物,然后赶紧让常山拿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
    纪凛生病了,听常安说自从午后下雨时,便淋了一天的寒雨,直到撑到回家后,可能是看到了让他安心的人,终于倒下来。
    太医很快便被请过来了,确认了纪凛此时正在发高烧,不过因为纪凛的身体素来健康,所以也没什么大碍,只要退烧就好了。太医开了方子让人去抓药,很快便离开了。
    “世子怎么会淋一天的雨?发生什么事情?”曲潋厉声问道。
    常安同样浑身湿嗒嗒地站在那儿,由着曲潋发火,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曲潋看到他这样子,如何不知道他是被下了封口令,几乎气竭。
    无论怎么问,常安都低着头站在那儿,只说一句“世子不让说”,将曲潋气得要命,但是也没法子,便决定先放过他,转身去照顾病人。
    她坐在床前,拿帕子给他擦汗,看着他因为发高烧透着不正常红晕的面容,心里有些酸涩难受。
    虽然不知道他今天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事情,但是能让他如此失态,恐怕那事情对他的影响很大,此时就连睡梦中,眉头都紧锁着,脸上时不时地露出痛苦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恶梦。
    她伸手进被子里,握住他干躁的手,发现他下意识地紧紧拽住她的手,仿佛这样才能安心时,低头掩饰住眼里的湿意。
    此时纪凛确实在做恶梦。
    那是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他宁愿自己什么不知道,宁愿自己不要因为不甘心而去追查当年的秘密。
    那个穿着粗衣粗布的老妇人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响起,就像魔障一样,将他一直以为的骄傲击溃。
    “……小少爷,你长得和姑娘真像,如果当年姑娘不是被镇国公夫人邀请去别庄玩,姑娘也不会被那恶棍强迫。”
    “明明姑娘那般敬重大姑娘,可是大姑娘怎么对待我们姑娘的?大姑娘有身子孕,姑娘很为她高兴,特地去别庄探望她,可是、可是……”
    “姑娘吓坏了,她没想到她敬重的姐夫会对她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当时姑娘要崩溃了,是老奴找到就要自杀的姑娘,趁着没人注意时将她带走。”
    “那一晚后,没想到姑娘有了身子。她害怕极了,什么人都不敢告诉,直到肚子再也瞒不住,她想要打掉孩子,但是她喝了一次打胎药,孩子没能打下来,如果要强行打掉,姑娘也会没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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