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高义瑜正在喝茶,闻言露出诧异之色,“你说看见靖王表哥去听戏了?”
    “是啊。”高丹阳也觉得难以置信,转头对高义瑜道:“还记得十五岁时我过生日那天,想邀请靖表哥一道去外面听戏,他说什么都不肯答应。最后我生气了,扬言再也不理他,他后来送了我一对玉镯子赔罪,我才原谅他的。”
    说着掀起月白绣金袖缘,让她看那对碧玉透亮的镯子,“就是这对镯子,我一直带到现在。你瞧,好看吗?”
    高义瑜打趣她:“你都让我看了多少回了,能不好看么?”
    她抿唇一笑,眼睫低垂,颇有些小女儿家的娇态。
    其实这个镯子不是赵玠送的,是她那年向陈皇后哭诉以后,陈皇后以赵玠的名义送给她的。赵玠或许根本不知道这个镯子的存在,又或许知道了,他根本不在乎。可是她却很看重,几年来一直戴在手上,没舍得摘下来过。
    魏箩托着腮帮子,往那镯子上看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还没她腰上的祖母绿松鼠挂饰好看呢。
    过了一会儿,丫鬟陆续端上几碟瓜果点心,供在座的姑娘们品尝。
    高丹阳抬眸,蓦然站起来,往八角亭对面看去。
    魏箩不明所以,循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去,只见对面湖畔走过两个人。一个很面生,另一个穿着天青纻丝锦袍,正是赵玠。
    *
    赵玠跟定国公之子高鹤走在去前院的路上,两人私底下有些交情,是以交谈得还算融洽。
    正走着,忽听身后传来一声:“靖表哥!”
    他下意识蹙眉,本不想留步,然而高鹤却停下道:“丹阳堂妹来了。”
    高丹阳牵裙来到两人跟前,因为走得着急,脸上微微泛出莹泽粉色。她站稳以后,笑着问道:“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前院没事么?”
    高鹤掏出汗巾递到她面前,摇摇头道:“瞧你,多大的姑娘了,还这么急急躁躁的。”说着回答道:“靖王殿下的衣服被一个下人洒了些酒,我便带他到后院换了身干净衣服,正准备回前院。”
    高丹阳露出恍悟,旋即笑道:“这是堂哥你的衣服吧?我瞧着袖子都短了一截儿。”
    高鹤面露尴尬,这确实是他的衣服。他的身量也不算低,是家中最高的,没想到衣服到了赵玠身上,还是有一点小。这件衣服是今年新做的,做的时候尺码偏大了,他一次都没穿过,便拿来给赵玠换上。别的地方都刚刚好,唯有袖口那块儿有点短,露出一小截手腕,倒也不太显眼,只要不刻意看,便不觉得怪异。
    高丹阳看看看着,忽然察觉不对劲,指着赵玠的手腕问道:“靖表哥,你这儿怎么有一个牙印?以前都没见过,是谁咬的……”
    她说着准备细看,赵玠面无表情地抽回手,语调冷淡:“没什么,已经很久了。”
    说着,他往八角亭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不少妙龄少女,颜色各异,远远看去,花团锦簇。他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石凳上的小姑娘,小姑娘背对着他,穿着樱色苏绣花鸟纹绉纱裙,身躯娇小,玲珑纤细,最是引人注目。她的丫鬟附在她耳边说话,不知说了些什么,她忽然站起来,走出凉亭,往亭子后面的竹林走去。
    *
    方才一直是白岚带着魏常弥,只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两个人便一起不见了!
    这是在定国公府,不是在自己家,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恐有麻烦。魏箩听金缕说他们两个进了竹林,以为他们两个在里头迷路了,便一面让金缕去花厅通知秦氏,一面自己进竹林寻找。
    竹林不大,里面倒是很深。竹叶翠绿,密密麻麻地遮挡住头顶的光线,找起人来委实不大容易。魏箩拨开面前的竹叶,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叫道:“魏常弥,白岚,你们在么?”
    竹林无声,只有竹叶被风吹拂,互相婆娑的声音。再往里走便是竹林深处,她没得到回应,皱了皱眉,想必这两个人应该不在这里面,便牵起裙襕,准备往回走。然而刚一转身,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挡住她的去路!
    她吓一跳,下意识后退,后背抵在一颗竹子上。掀眸一看,对上对方熟悉的眉眼,不禁眼神一沉:“李颂?”
    李颂对她的厌恶熟视无睹,抬了抬眉,举步来到她面前:“是我。”
    魏箩仰头,声音冷淡:“你怎么会在这里?魏常弥和白岚的失踪跟你有关么?”
    他仿佛没听到她的问话,与她站得极近,一低头便能与她额头相抵,眼睛对眼睛,他道:“魏箩,你怎么不问我的伤好了没?”
    这个姿势太亲密,魏箩伸手试图推开他。然而他却固定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男人和女人天生力气悬殊,何况他还是从小习武之人,论力气,魏箩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她心中烦躁,唇边却溢出一抹笑:“我问你这个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巴不得你早点死么?”
    李颂目光一凝,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透。
    可是没用,无论他怎么看,她看着他时的眼神还是充满了憎恶,仇恨。
    他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闷又憋屈。他这两天想了很多,为什么总是会想起她,难道因为她对他总是没有好脸色?难道因为他每次欺负她时,总是被她狠狠地欺负回来?还是因为她笑起来比别人好看?他想不通,也想不透彻。
    他盯着她,掀起一抹自负的笑:“你不是问我喜不喜欢你么,我死了,不就没人喜欢你了?”
    魏箩没料到他居然会承认,先是错愕,旋即唇角一勾,便想嘲笑他。
    可是下一瞬,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握着她的肩膀,俯身,毫不迟疑地朝着她的唇瓣咬下来——
    ?
    ☆、第062章
    ?  这一吻始终没有落下来。
    魏箩诧异地睁大眼,心想他若是敢亲,她就把他的舌头咬掉!可惜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她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开李颂的桎梏,撞进一堵胸膛里。她睁眼一看,面前是天青是的纻丝锦袍,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感觉到他的手臂紧紧地箍着她,带着压抑的愤怒。
    赵玠毫无预兆地出现,一手搂着魏箩,一手掐上李颂的脖子,五指收拢,青筋爆出。他面上笼罩着一层阴霾,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李颂,你想死么?”
    刚才他在湖畔看到魏箩忽然离开,一个人走入后面的竹林,便有点不放心。这片竹林占地广阔,结构复杂,他担心她在里面迷路,便摆脱高丹阳和高鹤从另一边的入口跟了进来,未料想会看到这一幕。他的小姑娘被另一个男人抱着,那个男人跟她贴得那么近,甚至准备低头吻上她的唇瓣——那个地方他渴望了那么久,都没舍得碰一下,李颂他当真活腻了么?
    赵玠越想越愤怒,修长有力的手指越收越紧,几乎掐断李颂的骨头。
    他早该猜到,李颂对魏箩别有用心。他们两个从小就结下梁子,相处方式跟别人不一样,这种情况太容易滋生感情,李颂但凡有一点开窍,就会对魏箩心动。所以他才不想让魏箩太过关注李颂,这种关注长期下来,轻而易举便能衍生出另一种感情。
    他绝对不希望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李颂的身体被他提到半空,脸色发青,唇边却艰难地溢出一抹不以为然的笑:“靖王……也想么?”
    赵玠动作一顿,眼神更加冷鸷。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句话不是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而是问他“也想亲下去么”。
    他的心思,李颂都知道。想想也正常,但凡爱慕一个人女人,便会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她身边围绕的男人。他对魏箩太特殊,只要多留一个心眼儿,要发现什么实在太容易了。
    赵玠松开他,重重往地上一扔,牵住魏箩的手腕往外走,一壁走一壁吩咐周围:“朱耿,把他的一双手给本王废了。”
    朱耿一直藏在暗处,听到他的吩咐凭空而出,身影一晃,便站在李颂面前,颔首道:“是,王爷。”
    李颂虽身怀武艺,但跟朱耿这种靠武功生存的人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朱耿出拳,向他宣战,一开始他能接上十几招不成问题,渐渐地便有些吃力,乱了阵脚,被朱耿打得没有还手的余地。又过了十几招,他看到魏箩和赵玠的身影越来越远,一失神,被朱耿一脚踢出好远,重重地撞在一棵竹子上!
    竹叶沙沙作响,竹子拦腰截断,轰然向后倒去。他掩着胸口重重咳嗽,那里的伤刚刚好,如今又被朱耿踢上一脚,可谓钻心的疼。
    他扭头吐出一口血,尚未缓和过来,便被朱耿擒住左手,下一瞬,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树叶婆娑,哗哗作响,掩盖住了他骨头断裂的声音。他额头浸出冷汗,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双眼一闭,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
    竹林外面有一个月洞门,穿过月洞门,便是一个不大引人注目的角落。一边是青白墙壁,一边是竹林,若不是有事刻意来这里,平常根本没有人经过。
    赵玠一路上紧紧攒着魏箩的手腕,不发一语地将她带来这里。
    魏箩跟在他身后,路上好几次试图挣扎,可是都被他更紧地握住。他力气那么大,把她的手腕都握疼了。她扬声叫他大哥哥,可是他一句话都不应,脸色难看得很,似乎在隐藏着极大的怒气。她鼓起腮帮子,只好忍了下来,不再开口。
    他应该来过定国公府不少次,不然也不会对这儿这么熟悉。他把她带到这里,魏箩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
    赵玠松开她,双手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将她小小的身子圈到角落。他低头,盯着她的唇瓣哑声问道:“亲到了么?”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可是只有他心里清楚自己有多在意。辛辛苦苦呵护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长得花儿一般娇嫩,他把她捧在手心里,当成宝贝,自己都没舍得碰一下,那李颂竟然胆敢亲她?这感觉,真是把李颂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息心头怒火。
    魏箩眨眨眼,不明所以道:“大哥哥不是看见了吗?还问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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