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玠立在他跟前,看着她皎白精致的脸蛋,头一回体会到有口难言的滋味。他要怎么开口?他的小姑娘长大了,第一次来癸水,他应该为她高兴,可是隐隐又有些担忧。长大了就意味着成熟了,原本的花骨朵绽放出绚丽的花瓣,她只会越来越美,美到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如今已经不得了,她还稚嫩,便吸引了李颂和宋晖之流,若是长大后岂不更让人担忧?
    他不禁想,日后是不是该把她看得更紧?他的小姑娘只能属于他,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就像自己亲手培育的娇花,他为她浇水施肥,终于等到花开的这一天。这朵花只能由他亲自摘下,谁都碰不得。
    赵玠只看着她不说话,魏箩不免有些着急:“你究竟要说什么呀?”
    他回神,看了看她身旁的丫鬟金缕,不动声色地把她叫到跟前,“我方才拾到一个香囊,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魏箩闻言上前,走到一半想起来自己今天根本没戴香囊,又怎么可能是她的?她正欲开口,只见赵玠已经把香囊拿出来,她索性配合地拿起那个青玉勾莲纹镂空香囊看了看,摇头道:“不是我的,大哥哥,这一看便是男人的东西吧?”
    赵玠面不改色,让她再看看,“这里面的香料你认识么?”
    金缕站在后面耐心地等候他们,她先是看着地面,然后看向一旁的廊柱,最终落在魏箩身上。她看着看着,脸上忽然露出古怪的表情,盯着魏箩的裙子仔仔细细又看了几遍,终于确定那是什么。她猛一滞,面露紧张,一时忘了规矩,慌慌地叫声:“小姐!”
    姑娘家来癸水不是什么稀罕事,弄到衣服上也正常,然而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是被外人看到,可就太尴尬了!魏箩头一次来初潮,根本没留意过。再加上上辈子她是十四岁才来的,如今提前了一年,自然猝不及防。
    魏箩正在分辨香囊里有什么香料,听到她咋咋呼呼的声音,偏头询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大事,天大的事!也不知道这一路来有没有人看到,金缕仔细想了想,她们出来后基本没遇见什么人,只遇见了赵玠和清妄住持。清妄住持应该什么都没看到,至于赵玠……目下看他脸色坦荡,表情自然,应该是没看到吧?
    如此一想,金缕松一口气。她得趁着静王殿下和其他人都没发现的时候,赶紧把小姐带回房去!
    金缕上前,很快想好理由,惭愧道:“婢子忽然想起来,刚才出来时有一样东西忘记拿了,小姐陪我回去一趟吧?”
    魏箩眨眼,下意识问:“什么东西?”
    金缕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半响,终于红着脸道:“很要紧的东西!”
    哦,既然这么说,魏箩便勉强答应了下来。她把香囊递还给赵玠,走之前还不忘告诉他:“这里面加了檀香和白芷,剩下一种香料我不认识,大哥哥若是想知道,我回去帮你问问韩姨吧。”言讫尚未来得及道别,便被金缕催着离开,踅身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金缕担心她衣服的血被别人看到,一直有意无意地走在她身后,挡住别人看过去的视线。
    赵玠立在廊庑之下,手持香囊,看着魏箩渐渐远去的背影。乌瞳深邃,表情高深莫测,许久不动。
    她当然不认识这个香囊,因为这香囊是他的。
    他收回视线,唇畔缓缓弯出一抹浅笑。他生得剑眉入鬓,容貌昳丽,平时表情过于冷淡,即便笑起来也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眼下他愉悦地笑起来时,凤目柔和,唇角清扬,格外好看。
    *
    后院,客房。
    魏箩被金缕莫名其妙地叫回来,立在房间中央问道:“金缕,你究竟忘记带什么东西了?”
    金缕走进内室,从她的包袱里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旋即走出来,收起方才紧张的神情,笑眯眯地提醒:“小姐,你看看你的裙子后面。”
    魏箩拧起眉尖儿,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转头看了看,半响才看到那块已经干涸的血迹。她小脸一顿,总算明白过来金缕为何一直催促她回来,原来是她来初潮了!难怪她今儿一直觉得不对劲,浑身酸软,乏力没劲儿。
    明白过来以后,忍不住想起来,刚才赵玠也在,赵玠看到了么,他会不会笑话她?以前不是十四才来的,这次为何这次这么早?
    她脸色不好,金缕很快猜到她在想什么,忙安慰道:“靖王殿下应该没看见的,婢子方才留意过了,他的表情很自然,没有丝毫异样。”
    说罢把她领入内室,展开一件月白合鹅黄冰纱大袖衫,一壁为她换衣服一壁感叹道:“小姐已经长大成人了。”
    魏箩得知没有被赵玠看到以后,脸色稍霁,稍微放下心来,倒是没有金缕那么多的感慨。
    她经历过一次,不觉得有什么好感慨的,女子每个月都会来一次,代表长大了,成熟了,可以成亲生子了。好在今早出门时金缕为自己准备了棉布条,以防万一,眼下倒是派上用场。金缕把棉布条拿出来,手把手地教她怎么用。她上辈子用过这东西,目下学起来自然很快。
    一切收拾妥当后,魏箩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来到前院大雄宝殿。
    大殿内,宝相庄严的佛像前跪着一对母女,正在低声喃喃求菩萨庇佑。她左右环顾一圈,不见梁玉蓉,眉心一蹙,难免有些着急。
    梁玉蓉没有回后院,也不在宝殿,那她去了哪里?
    其实她哪儿都没去,只不过来到后面的小宝殿听主持讲经传道而已。魏箩有些紧张过度了,她以前跟魏常引几乎没说过话,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爱上呢?
    梁玉蓉跪坐在蒲团上,身姿端正,耳边萦绕着住持晦涩难懂的佛经,她听着听着便有些困倦。方才只是闲着没事儿,过来凑凑热闹,眼下想走,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偏头看向一旁轮椅中的魏常引,只见他目光沉静,面无异色。同样的地方,他却能心平气和,淡然雅致,认真地听住持讲经,面上没有露出丝毫不耐。
    梁玉蓉只好收回目光,虔诚地坐回原处,学着他的模样,不再乱看。
    然而终究还是达不到他的境界,坐着坐着,她渐渐有些困倦。脑袋一点一点,几欲睡着。
    正当她快陷入沉睡时,面前忽然出现一双修长无暇的手,手心里托着一块饴糖。她霎时清醒过来,诧异地看过去,只见魏常引面无微澜,唇边含笑,把糖往她面前送了送,意思不言而喻。
    她没有忸怩,拈起那块饴糖放入口中,糖分在口中融化,甜香溢满口腔,一下子便冲淡了她的睡意。她老老实实地坐着,不知不觉就吃完一块糖。过了一会儿,她扭头看向魏常引,乌溜溜的大眼眨啊眨,那眼神,明显在问“还有吗”。
    魏常引微微一笑,把手伸入织金八宝纹袖缘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到她的面前。他不排斥甜的东西,偶尔会放一两块糖在身上,心浮气躁时吃一颗,能够平心静气。如今见这小姑娘静不下心,便拿出来安抚她,没想到还挺有效。
    有了饴糖以后,梁玉蓉果真不打瞌睡也不左顾右盼了。等她吃完一包饴糖后,正好住持讲完一段经。
    走出小宝殿,梁玉蓉追上前面的榉木轮椅,“常引哥哥!”
    魏常引闻声,示意身后的下人停下。
    她停在他身旁,把那张油纸递给他,眉眼弯弯,笑靥盈盈:“我把你的糖吃完了,下次见面我再还给你吧。你喜欢吃什么糖?饴糖么?”
    魏常引儒雅的俊脸露出一抹笑:“都可以。”
    都可以?那她买什么他都没有意见么?她脑子转了转,对这方面很热衷,很快想起一家:“我知道八珍坊有一种糖味道很好,是用牛乳和果馅儿做的,甜而不腻,你想不想试试?我买给你作为补偿吧?”
    说着,宝殿里的香客陆陆续续往外走,他们停在这里会挡住别人的去路。她便自然而然地来到魏常引身后,推着他的轮椅往前走。
    这一幕很有些熟悉,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好像也有这一幕,那天下雪,他孤身一人坐在柏树下,霜雪落了满头。她上前帮他推轮椅,可惜力气太小,推了好几次都没有推动。如今她长大了,虽然推起来仍旧有些吃力,但勉强还是可以推动的。
    魏常引见状,阻止道:“你推不动,还是让下人来吧。”
    梁玉蓉推着他慢慢往前走,摇摇头说没关系:“你又不沉,推起来也不吃力。”
    魏常引顿了顿,不再说什么。
    走了一段路,前面便是大雄宝殿。她刚才的问题他还没有回答,于是又问:“常引哥哥,我给你买八珍坊的糖,好么?”
    他轻笑,这次点了点头:“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梁玉蓉道:“改天我买了,让阿箩替我转交给你。”想了想又不大放心,“不知道阿箩会不会偷吃……”
    ?
    ☆、第066章
    ?  大雄宝殿门口。
    一看到梁玉蓉推着魏常引走来,魏箩就心知不妙。
    她千方百计阻拦那么久,该到来的,始终还是会到来。
    梁玉蓉与魏常引走近,她对着魏常引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大哥”。魏常引点点头,同她说了一两句话,没有多停留,便由下人推着回到后院客房。
    梁玉蓉目送魏常引远处,才来到她跟前,疑惑道:“阿箩,你不是身子不舒服么,为何又过来了?”
    魏箩神情严肃,不答反问:“你刚才跟我大哥去哪儿了?”
    梁玉蓉指指后面的小宝殿,见她端的一本正经,还当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坦诚道:“我们去后面听住持讲经了。”一壁说,一壁拉着她往回走,喋喋不休地跟她抱怨:“经法真是高深难参,听得我差点睡着了。还好常引哥哥给了我一包饴糖,我吃着吃着就不瞌睡了。”
    她们走在青石小路上,款步慢行。后院客房距离前院有一段距离,每走一段路便会遇见一位穿皂布直裰、系黄丝绦的僧人。僧人双手合十向她们行礼,她们便规规矩矩地回以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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