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启宝虽然困得不行,但是眼前的人是他的师娘,是他师父捧在手心里的人,他就算是再困,也不可能不理她,只能用两手强扒开眼皮,睡眼惺忪地望着南巧,满眼都期望她速战速决,能放他去睡觉。
    南巧见他这个模样,便也不忍心折磨他,只挑了几句话问:“唐启宝,我听闻,你从小跟在你师父身边?”
    唐启宝迷迷糊糊地点头。
    南巧便问:“那你是几岁跟着你师父的?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师父的事情啊?”
    “师娘啊,你要知道什么,直接去问我师父就好,我师父那么疼你,肯定会什么都告诉你的。你让我睡觉吧,我都困死了。”
    唐启宝实在是困得不行,也不管南巧怎么样,转身就直接往大炕上跑了过去,然后被子褥子都没铺好,直接抱着枕头就睡着了。
    他刚睡着,苏满树就从外面回来了。
    他先是朝南巧笑了笑,转身就朝着唐启宝走了过去,拉开他的被褥,大掌让他翻了个身,把他褥子铺平,然后又把他的被子盖好。
    唐启宝被自家师父翻来翻去的时候,哼哼唧唧了两声,便又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南巧站在对面,远远地看着苏满树,看着他细心地照顾唐启宝,就像是在照顾一个小孩子。
    苏满树一回头,就看见了南巧站在那里发愣,笑了笑,朝她走了过来,问:“媳妇儿,你看什么呢?怎么还发呆了?”
    南巧朝他笑了笑,忍不住开口,“满树,我想给你生个娃娃。”
    如果他们有了娃娃,苏满树一定会像照顾唐启宝一样照顾他的。她喜欢那样的苏满树,浑身都散发着温柔。
    苏满树笑了笑,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轻声道:“会有的,我们会有很多娃娃的!”
    他牵着她朝大屋最里面的窄炕走去,把她抱上了炕沿边,弯腰低头,替她脱了靴子。
    他的大掌宽厚温热,碰到她穿着布袜的小脚,手上的动作一顿,疑惑抬头,“怎么这么凉?”
    南巧觉得不好意思,便抬腿,想要自己的脚从苏满树的手里收回来潜龙录。苏满树却没有松手,大掌直接握住了她的小脚,将她的两只脚都握在掌心里,来回搓着,帮她暖脚。
    南巧一时间觉得不适应,忍不住挣扎,苏满树却没有松手,耐心地跟她说:“西北边疆寒气侵骨,你在医药局忙了一天了,想来是一直都没有暖和过来,所以脚才会这么凉。姑娘家不宜受凉,对身子骨不好。脚暖了,全身就会暖,免得日后受病。”
    她冰凉的小脚,在他温热的大掌里很快就暖和了过来。
    南巧红着脸,不敢去看苏满树,只觉得心中甜甜的。
    两个人上了窄炕进了被窝,苏满树把被褥铺好后,拉着南巧躺下,伸手直接将她的两只小脚搂进怀里,让她的脚搭在他火热的肚皮上,这才算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南巧的脚心踩在一个天然的“大火炉”上,暖暖的,她又被苏满树搂进怀里,靠在他的胸膛,整个人都觉得热乎乎的,一点都不冷,与大屋子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个姿势,南巧很是舒服,但是苏满树却是要有些自作自受了。他闭了会眼睛,一直都没有睡着,睁开眼睛忽然发现,南巧正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正在偷偷地打量他。
    南巧没想到苏满树会忽然睁眼睛,一下子被抓了个正着,顿时小脸一红,急忙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苏满树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动了动,凑到她耳边,小声跟她说话,“媳妇儿,你刚才在偷看我?”
    南巧原本就白里透红的小脸,这下子全都红了。
    苏满树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
    南巧睁开眼睛,心一横,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夫君,我就是在看你。”
    苏满树被小姑娘这股视死如归的模样逗乐了,笑着亲了亲她的鼻尖,故意逗她,“为什么这般看我?”
    南巧虽然有些脸红,害羞扭捏,但是一见苏满树满眼都是笑意,忍不住陪他一起逗乐,便仰着头,望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故意调皮开口,“自然是看我家这位粗野莽夫,究竟有什么魅力把我这么娇滴滴的小美人迷得团团转?”
    苏满树没想到南巧竟然这么大言不惭,只得点头配合,应道:“是,我家娘子,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
    南巧笑了笑,往他怀里开了开,使坏地啃了啃他的下颌,开始淘气。
    苏满树倒吸了一口气,握住南巧的小腰,把她固定住,不让她再调皮,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媳妇儿,你今天缠着唐启宝,是为了什么事?”
    说到这个,南巧顿时就来了精神,苏满树明显看见了她的两只黑葡萄石的大眼睛冒出了光。
    南巧抓住机会问他,“夫君,唐启宝是你唯一的徒弟?”
    苏满树点头。
    南巧又问:“他是多大起就拜你为师的?”
    苏满树回忆了一下,道:“唐启宝的爹是我的拜把子大哥,对我一向照顾,把我当成亲弟弟疼武极神王。刚认识唐启宝的时候,他还只有五岁,跟年陶现在差不多大,调皮得很,我当时也不过十四岁,还是个半大孩子,便故意逗他,问他愿不愿意做我徒弟?”
    想到这里,苏满树忍不住笑了笑,像是回忆起当时那些有趣的事情。他说:“我当时不过就是觉得他一个小孩子好玩,逗逗他,没想到他跟你一样傻气,也不管我究竟是好是坏,有没有本事,竟然当场就给我跪下磕头,拜我为师了……”
    南巧听着苏满树讲着当初的事情,心似乎也跟着回到了那个时候的苏满树和唐启宝,她脑海中甚至能想象出,小小一团的唐启宝拜了还是一团孩子气的苏满树为师,那个画面竟然如此温馨令她向往。
    苏满树把南巧往怀里抱了抱,继续回忆,“其实,唐启宝可不就是傻吗?你知道当时唐启宝的爹爹可是何等职位?”
    南巧摇头,苏满树从来都没有说过他自己的事情,也没有提过唐启宝的事情。
    苏满树说:“唐启宝的爹爹唐可天,当时是西北边疆军前锋骠骑营的主帅,在军中威望极重、赫赫有名。”
    说到这里,苏满树的眼眸垂了垂,一股难以描述的情绪从他的眼眸中划过,让南巧一愣。他顿了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继续讲起了他和唐启宝的事情,“原本我以为,这只是我和唐启宝之间的玩笑,我并未当真要收他为徒,何况人家爹爹比我更有本事,儿子自然能教得更好。没想到,唐大哥知道后,竟然同意让唐启宝拜我为师,还说将他儿子交到我手里,他是一万个放心。”
    “后来……”苏满树缓缓地睁开眼睛,轻叹了一声:“其实,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曾见过唐启宝,毕竟当时我还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哪里有时间和心思去牵挂一个孩子?可是,三年后突发意外,唐大哥战死沙场,唐嫂子为夫殉情,扔下了年仅八岁的唐启宝。那个孩子,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调皮淘气,但其实十分懂事,他当时站在父母灵位前,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还跟我说,他是坚强的男子汉,决不能掉一滴眼泪瓣。后来我便将他带在身边,平日里教他武艺,他学的很快……再后来……”
    苏满树说到这里,便语气一顿,什么都没有说。南巧靠在苏满树身上,正听得认真,苏满树却忽然不说了,她疑惑抬头,好奇地问:“再后来呢?”
    苏满树笑了笑,柔声道:“再后来,唐启宝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成天在别人面前装得可怜兮兮的,尤其是在你这个师娘面前,不知情的人一定会以为是我这个做师父的虐待了他呢。”
    南巧一想到,动不动就可怜兮兮眼泪巴巴的唐启宝,也跟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唐启宝那个模样,倒是还蛮招人稀罕的。
    她笑着笑着,便笑不出来了。
    她记得刚才苏满树说,唐启宝说自己是男子汉,不能掉眼泪,可是现在,唐启宝却天天可怜兮兮的装柔弱……
    南巧忍不住抬头去看苏满树,眼睛有些发酸。她又何尝不是呢?当初家破人亡时,她在南巧家里被南巧继母虐待时,被卖之后在被送往西北边疆军营时,甚至连逃跑时,她都没有去掉眼泪瓣,就算是哭,也是无意识的哭,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但是,自从遇到苏满树之后,连她自己都惊讶咋舌她竟然这么爱哭,她原本也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姑娘家的。
    她和唐启宝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而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有人宠着,所以才会变得娇里娇气剑妖传。
    她伸手抱住苏满树的腰,把脸贴到他的胸前,小声道:“谢谢你,满树。”
    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让苏满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发愣,低头问她,“为何突然就要谢我?”
    南巧笑了笑,仰起头,主动吻住他的唇,低声说:“谢谢你这么宠我,宠唐启宝,让我从原本的一无所有,变成了拥有一切。”
    苏满树并没有太明白南巧的意思,只觉得她的唇又香又软,便忍住不攻城略地……
    次日一早,吴嫂子一脸兴奋地跑过来找南巧,拉着她不管不顾便道:“弟妹啊,嫂子打听清楚了,五天后,就是顾都伯和葛花成亲的日子!”
    南巧有些吃惊,她没想到顾以和葛花的亲事刚定下来,竟然这么快就成亲了。
    吴嫂子却一脸兴奋,还在滔滔不绝地讲,“哎呀,弟妹,你不知道,我原本以为这个顾以还能闹腾一阵子呢,没想到,刚才就听说他住的地方已经开始准备新房了,挂了红布铺了喜床,热热闹闹的。”
    南巧知道,虽然顾以现在已经升了都伯了,平日里她也见不到,但是他其实还是跟他们隶属于同一个大都统,住的地方也挨着,就在这一片的某个大屋子里。顾以和葛花成亲,说不定她们还能看上热闹呢。
    跟着吴嫂子去了医药局帮忙时,刚要进毡房,就碰到了正从里面出来的杨嬷嬷。
    南巧一直都感激杨嬷嬷,见了她,立即打了声招呼,“杨嬷嬷好。”
    吴嫂子更是对杨嬷嬷感激涕零,满脸挂笑地跟杨嬷嬷说话。杨嬷嬷看见她们两个人时,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
    南巧和吴嫂子正要转身告辞,杨嬷嬷忽然开口,“苏什长家的,吴大壮家的,你们两个今天不用到医药局帮忙了,跟着赵嬷嬷走吧。”
    她话音刚落,就从对面走来二个满脸喜气的胖嬷嬷,年岁大约五十有余,头发上青丝白发混杂,但是看起来精气神十足,人也蛮和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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