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已经让静缘师太知道她在了。
    她走过来,把门关上了,说道:“他死了。你先在屋里呆着。待我收拾干净了你再出来吧。”
    那语气平静,仿佛在说等我煮好饭你再出来吧。
    静儿看着关上的房门,过了好半天才缓地神来,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静缘师太并没有理会静儿的反应,没进屋查看她的状况,没有安慰,没有解释。她把解先生的尸体扛到了肩背上,扛出了院门,随手拿了放在菜园子旁边的锄头,在不远处随便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坑,把尸体埋了。
    然后她回来,打了一桶水,将院子的血迹冲了冲,不能完全冲干净。她也没管。收拾好了东西。回到屋里打水洗澡换衣,接着便做午饭去了。
    李明宇的尸体被送回了紫云楼,谢刚、蒋松先行处理事务,龙大接到消息也飞速赶了回来。
    在李明宇的尸体上找到了一个油纸包包着的两本册子,还有一张纸笺。纸笺上写着:这些可作为安若晨是奸细的证据,让军方及衙门严查于她。
    两本书册里头,一本是薄薄的名册,写着中兰城中的一些细作名字,但大多对龙大他们来说都是无用的了。什么徐媒婆、刘则、娄志等等,都是死的死,查的查的,没什么新鲜的。只是其中夹杂着安若晨的名字。
    另外一本厚厚的册子记录着各个细作都是怎么招募到的过程。其中安若晨是徐媒婆招募的,内容竟与安若晨在衙门里说的差不多。上面记着,徐媒婆死后,借徐媒婆之死,借安若芳的失踪,让安若晨向官府和军方求助,借机混入军方,以得到军方情报。若是条件合适,勾|引龙腾,迷惑其心志,将其战略想法拿到手。若有需要时,可进行刺杀计划。
    龙大飞快看完两本册子,扬了扬眉毛:“没了?”
    “没了。”谢刚答道。“他在顶松亭取完这些册子后,发觉有人跟踪,便飞奔逃跑。”他把探子跟捕快们的所述说了一遍。抢了马,逃跑时未坐稳正好摔断了脖子。
    蒋松恨恨地道:“原来内奸便是他,真是万万没想到。也难怪军令和防务都会泄露,所有文书卷宗令录都经他手,紫云楼的岗哨防卫他全部知道。”
    “想来他打算将那闵公子放走,然后拿出些证据来证明军中细作是安管事。这般既保住了细作头目,又解决了军方内奸的旧案。”谢刚道:“若是安管事被确认为内奸,那么她从前查到的细作案子都会被质疑,将军也会被问责。”
    龙大点点头,想了想:“把安管事叫来吧。”一卫兵领命而去。龙大又摆摆手:“尸体抬走吧,就不必让她看了。”
    过了一会,安若晨到了。听得说破了军中奸细案子,而罪犯竟是李明宇,大吃一惊。“李长史可是对将军忠心耿耿的。”
    “那是看起来。”蒋松还在生气。算起来李明宇还是他的直属部下,居然出了这种娄子,真是大大丢了他的颜面。
    谢刚将事情与安若晨说了一遍,将李明宇谋划时画的图写的字、灯油,还有那两本册子给她看了。
    安若晨看着那几张城门的计划:“这确是他的笔迹吗?”其实她已经认出来了,但还是不敢相信。
    “知人知面不知心。”蒋松爆脾气,一掌拍掉书桌一角。
    安若晨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证据确凿,又是抓了个现形,且李长史的身形与陆大娘所述取铃铛的那人还真是符合的。她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好。
    “你都看清楚了吗?”龙大问安若晨。
    安若晨点头,把手上那两个册子放回桌上,写得还真是像模像样的。“笔墨是一样新的。”她道。这是将军教过她的辩识方法,先不说自己是当事人知道内容是捏造的,就是这一项也知道这书册是假的。
    一屋子静默无声,空有叹息。
    过了会,龙大道:“既是如此,就这样吧。这事莫要张扬,也不是甚体面事。军威受损,军纪无存,简直丢人现眼。”
    蒋松咬牙:“末将知罪。”
    龙大又道:“我去与太守大人知会一声,让他那边也稳妥处置。”
    太守姚昆这边当然没甚意见,你们军方的细作,你们自己处置好便行。我们衙门又不是大嘴|巴。既是达成共识,龙大便带着安若晨走了。
    安若晨骑着战鼓,跟在龙大后头奔驰,这回她自觉骑得又更好了一些。可是骑着骑着发现不对劲,这是往哪儿骑呀?
    龙大回答得理所当然:“踏青啊。”
    安若晨:“……”居然真踏青?
    结果龙大带她出了东城门,跑了一圈后转去了观柳亭。在观柳亭那儿下了马,周围仔细查看了一遍,那些衙门的、军方的埋伏都已经撤走了,周围没人。龙大又把观柳亭的顶子椅子柱子都仔细看了,没有任何记号和物品。
    安若晨坐在亭子里,看着龙大的举动,问他:“将军,你觉得哪里不对吗?”
    龙大也坐下,道:“他是细作的证据太充分了,而你是细作的证据,太敷衍了。”
    安若晨一脑门问号。
    龙大跟她解释:“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顶松亭取回要陷害你的物证,若是他要用这物证向我状告你,或是向比我更大的官来状告你是细作,我被你迷惑,那这证据准备得并不周到。”
    “又不是他准备的,是解先生帮他准备的嘛。他只是取回来。”安若晨猜测,“若他平安无事,也许他也能看出这证据无法用,就压根没打算用呢。说不定还会与解先生争执一番,你们做活做得不细,让我怎么办事?其实话说回来,我觉得写得颇像模像样的,内容详尽,推断合理。且与我说的话都能对上。说不定有些官老爷就会断定这是铁证。”
    龙大舒展身体往后靠,懒洋洋又惬意的样子,道:“有几点。一是他需要解释清楚他怎么拿到的。二是内容的真假他怎么判断的。三是他需要与你对质。一旦他拿着这所谓证据状告你,他很容易把自己陷入诬告的境地。诬告别人是细作的人,可能就是细作。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很有可能就不会拿来告状。他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他都没打开就摔死了。”安若晨再次重复这点。想起来还挺难受,毕竟是日日见面的熟人,突然说没就没了。“若不是昨晚我们发现铃铛不见了,也许李长史也不用死,也许后头我们会有别的机会发现他的破绽。”
    龙大摇头:“不是我们发现铃铛不见。关键是太守大人那边,有衙差看到李长史取走铃铛,报予了太守。太守欲找我询问,故意让李长史传话,结果李长史隐瞒了。我们发觉铃铛不见之前,太守大人已经安排了捕快在那儿潜伏,记得吗?”
    安若晨想起来在顶松亭那儿确实有人出来与将军施礼来着。所以将军与太守大人一碰面,就发现长史大人的问题了。等等,安若晨问:“将军,你说有衙差看到李长史取走铃铛,是看到有人取走还是看到李长史啊?”
    “看清了面貌,且认得,就是李明宇。”
    ☆、第73章 (修订)
    第73章
    安若晨张大了嘴,明明李明宇取走铃铛时天才蒙蒙亮,光线并不清楚,除非走到近前,不然如何看得清样貌,但若是走得近了,且打了照面看模样,李明宇肯定会发现。安若晨支支吾吾:“将军,如果,我是说,如果李长史被人冤枉了呢?”
    龙大绕有兴味地看她,坐直了:“说说看。”
    安若晨想半天:“我就是觉得将军之前说得有道理。他是细作的证据这么详实,诬陷我的确实做得很敷衍。解先生或者是闵公子,办事一向细致,你看徐媒婆、陈老头那些案子,他都没留下什么追查他的证据。包括这次李长史摔死,也没留下任何关于解先生或闵公子的线索。只有李长史自己犯案的线索不是吗?”
    龙大点点头:“若真是如此,我们又回到原点了。”
    “不止回到原点。还牺牲了一个对将军忠心耿耿的好人才。”
    龙大转头看她,看着看着,目光温柔如水,开口说话,声音也轻柔起来:“你知道他并不喜欢你。”
    “那又有何关系。”安若晨越想越难过,“他对将军忠心便是好的。说不定就是因为不喜欢我,所以被细作利用了这一点。李长史也许是想尽力保护将军,肃清将军身边的妖孽。”
    龙大皱眉头:“若是如此,便是我的错了。他与我说过你的不好,说过对你的怀疑,我听了生气,便只说他多虑了,未有好好安抚解释。”
    “也不必生气啊,很多人不喜欢我的。”安若晨绞着手指,“我在家里时,几乎没人喜欢我。”
    “我喜欢你。“
    安若晨一愣。转头看着龙大。
    “我喜欢你。”龙大又说了一次。
    安若晨更愣了。
    “虽然这不是什么好时机,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显得对李长史不近人情,但我好似总找不到好时机说。”
    安若晨整个人傻傻的。
    龙大等半天,忍不住撇眉头,有些恼羞成怒:“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说这话,你就这样的反应?”
    安若晨好半天挤出一句诚恳的问话:“现在是说到哪里了呀?”
    “说到本将军不想与你说话了。”龙大蹭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就走。
    安若晨吓得跳起来,赶紧跟在后头。“将军。”
    龙大不理她,解开如风的缰绳,准备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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