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大被她噎得,后面的话都没法说了。他挥了挥手,没好气地把他家“顶天立地”的安管事遣回屋去了。
    回到屋里的安若晨对着镜子照半天,很不能服气:“有这么丑吗?!”
    翻箱子找衣服,挑些俏丽鲜艳的。开抽屉翻物什,也是有些小首饰的。躺到床上睡了,耳边还响起将军的话:“有碍观瞻。”
    哼!
    第二天天未亮安若晨就起来了,穿戴漂亮收拾整齐又去了马圈等着“邂逅”将军。
    穿衣打扮的时候吓着了春晓,“姑娘今天要干嘛去?”
    “去喂战鼓吃早饭。”
    春晓:“……”
    去到了马圈吓着了马夫,“姑娘今天要干嘛去?”
    “来喂战鼓吃早饭。”
    马夫:“……”
    打扮成这样了,战鼓还能认识你吗?
    刷马喂食摆姿势,等了好一会终于等来龙将军了。卫兵们看见安若晨也是一惊,只有龙大挑挑眉头泰然自若。
    “将军,早。”安若晨用顶天立地的管事气势打着招呼。
    “早。”龙大淡定冷静,似未看见安若晨的变化。
    安若晨抿起嘴,心里偷偷有些小小不欢喜。
    龙大上了马,路过安若晨身边时忽然道:“明日便这般模样与我赴宴,这才像个样子。”
    安若晨:“……”
    没等安若晨给反应,龙大就走了,骑出了一段又突然回来,策马奔至安若晨身旁又道:“以后便都这般模样吧,这才像个样子。”
    这回安若晨回过神来了,赶紧应:“遵命,将军!”
    龙大挑了挑眉,微微一笑,走了。这回他没有回头。
    安若晨差点没忍住要蹦起来,想起一旁还有众马夫等人,她这管事要保持仪态,只得转而抱住战鼓,脸埋在它身上。战鼓,我跟将军这样就算和好了吧?是吧?
    战鼓当然没回话。不过安若晨觉得很高兴。她自己觉得是的,就是和好了。
    安若晨背着手回院子准备吃自己的早饭去。想起将军走时的微笑,忍不住蹦了两下,嘻嘻,和好了。不过将军的挑眉可没有改呢。但是将军挑眉这般潇洒,不用改也没关系。泄露不了军机。
    静儿与静缘师太也在吃早饭。这数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静缘师太一向话不多,如今特殊的身份暴露,她似乎更不想说话了。静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很害怕,想问问题,却不知该如何问,也不知该不该问。静缘待她还如从前,就似那件可怕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她叫她吃饭,给她玩具玩耍,但没再锁她的侧院小门。
    静儿不知道这是不是在试探于她。她并没有试图逃跑,她不知道能逃到哪里去,回中兰城能安全吗?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只要她一逃静缘就会发难。所以她也装做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心里的恐慌藏不住,她有意无意,还是与静缘保持了距离,除了让她吃饭,其他时候她都躲在屋子里。
    这会儿吃完早饭,静缘忽然道:“我不会伤害你,我知道你是谁。”
    静儿刚想说她吃好了回房去了,闻言愣了一愣,坐直了。
    静缘师太看着她,目光并不冰冷,她道:“这几日|你既是没有离开,我想你该是真的不知能去哪儿。暂时来说,我这里确是会比别处安全,但再过一段,也许就不一定了。”
    “师太知道我是谁?”静儿怯生生开口。
    “原是不知道你是安家的姑娘,但我认得你。两年前,我去中兰城化缘时,曾在路上遇到过你。你与你的姐姐。你刚买了包子,见了我化缘,便过来要给我包子吃。那是肉包子,我拒绝了。你回身后有些想哭,你姐姐说傻孩子,出家人食素的。我走出了好一段,你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递给我一包枣儿糖,你说对不住,糖可以吃吗?我收下了,你仰着头对我笑。”
    静儿没说话,她不太记得这事了。她确是安若芳。她依稀记得跟大姐出去是给过人递包子送糖的,但她不记得是什么人,更别提相貌了。
    “我女儿若还在世,她也差不多与你一般大了。我来这儿数年,你是第一个不怕我的孩子,你那时的表情,让我想起了她。十月十五那日,我如往常一般去中兰城化缘,我又遇见了你,只不过这回你仰着脸对我说的是‘师太,救命’。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所以把你带回来了。”
    安若芳咬咬唇,低头声如蚊吟小小声:“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撒谎的。”
    “无妨。”静缘淡淡地道:“我还未见过不撒谎的人。每个人,天生都会撒谎。”
    安若芳眼眶红了:“我确实不知该怎么办了。姐姐把逃跑的机会让给了我,结果我错过了,家里我是回不去了,我很害怕。”
    静缘师太看着她:“不用怕,谁欺负你,便杀了他。”
    安若芳一颤,震惊地抬头,师太你不是认真的吧。
    静缘师太的表情真的是认真的,她继续道:“我收留了你后,去中兰城查了,发现各派在找一个安家的四姑娘,我这才知道你的身份。”
    “各派是什么?”安若芳问。
    静缘师太道:“就是你家里在找,你姐姐在找,官府在找,军方在找,钱府在找,细作也在找……”
    安若芳惊讶地张大嘴,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怎么这么多人在找她。
    “我先是听说你是要被逼嫁给一个叫钱裴的糟老头子,我便想去杀了他。但我查探之后,发现若杀了他,麻烦事也许更多。不过其实现在也一样糟……”静缘师太沉吟,自言自语道:“要不去杀了算了?”
    安若芳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静缘很快转了话题道:“我也去查探了你姐姐,她如今身在紫云楼,龙将军的身边……”
    听到这个安若芳惊喜大叫:“大姐平安无事?!她好吗?”
    “我打听到她的那会还好,如今从细作的情形来看,她应该也还好。但她并不安全,我也不敢将你送过去。”
    “为何?是不是姐姐收留了我,爹爹和娘会去官府告她啊?”
    “你姐姐有麻烦,她在乎你,她就是你的麻烦。”
    安若芳听得这语气,仿似下一句就要说——这么麻烦杀了得了。她咽了咽唾沫,想说别伤害我姐姐,但师太既是没说有这意思,她说出来万一提醒了她呢。
    安若芳不敢说话,静缘也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总之你先暂时住这儿。在下一个麻烦来之前,我看看如何处置你。”
    静缘收拾碗筷准备走,安若芳忍不住问:“师太,我娘好吗?”
    静缘师太手一顿,抬眼看向安若芳:“你想你娘吗?”
    “想的。”安若芳眼眶红了。
    “我打听你家里时,听说她闭门不出,倒是未曾听说好与不好。”
    安若芳抿紧嘴,眼泪挂在睫毛上,眼看着就要落下。静缘师太沉默,盯着那颗泪珠子,安若芳眨眨眼睛揉揉眼,将那泪珠揉没了。静缘怔怔的,有些失神地发呆。过了半晌,问:“想家吗?”
    安若芳终于哭了:“想的,可是我害怕。”
    “因为你母亲,无法保护你。”静缘喃喃地道:“无法保护女儿的母亲,还是母亲吗?”
    安若芳哇哇大哭:“不怪我娘,不怪我娘……”
    静缘面露悲痛,紧咬牙关,猛地转身走了。
    谢刚依昨晚龙大下的令,带了卫兵,领着安若晨到衙门,报太守大人,传见江满。
    就是当日见到李长史取下铃铛的那个衙差江满。
    计划是这样的,为不打草惊蛇,只说需完善李明宇一案的卷宗案录,细问江满见到李明宇取铃铛的细节。然后带着江满到顶松亭当场确认位置,他站在哪儿,李明宇在哪儿,哪里看到的正脸。
    若是江满无法自圆其说,就将江满带回紫云楼。若是在现场江满所示确是合情合理,谢刚亲测无误,那就感谢江满机警,及时通报,使得太守大人和龙将军处置及时,抓住了军中蛀虫。
    可谢刚和安若晨万没想到,到了衙门那处,江鸿青听得来意,却直道可惜,说昨日城河边的福灯台倒了,许多搭台的工匠与百姓落水,衙差们前去救援,江满不幸英勇殉职,被淹死了。
    安若晨目瞪口呆,哪有这般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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