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昭帝更不服气:“要么下来,要么闭嘴。”
    薛叙然闭嘴了,他觉得自己不是因为德昭帝让闭就闭的,而是他大人有大量,人家怎么都算是大萧的客人,他是主人,客气点是应该的。
    四个人跑进了林子里,这段路颇有些距离,德昭帝与曹一涵气喘吁吁,藏身树后,看到兵士果然绕了一圈查看,没看到什么,又绕了一圈走了。
    向云豪让曹一涵先带着去事先准备好的藏身处。那是林子里的一块崖缝山穴,外头有茂密的枝叶挡着,看不到里头。穴里放了些水和干粮,看来确是能短暂藏身。
    向云豪安置好这三人,便去安排接应诸事。薛叙然叫住他,将解药递过去:“这个紧急,安排单骑快马先送回城。”
    向云豪应声走了。
    薛叙然三人默默蹲穴坑里等着。曹一涵对薛叙然仍有气,头扭一边不理他。薛叙然也不理他,只对德昭帝道:“我姓薛。救命之恩就不要求你报了。但毕竟还是有恩的,日后你回了南秦,对百姓好些,对我们大萧也恭敬些。还有,玉石买卖什么的,记得交给我家。”
    德昭帝气结:“你们大萧人简直……一个赛一个的……”枉他饱读诗书,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机智勇敢?!”薛叙然帮他总结了一下。
    德昭帝也将头扭一边,不想理他了。
    天黑了,有人进了林子。落叶与断枝被踩得咔咔轻响。德昭帝等人都警惕起来。
    一个声音轻喊着:“公子。”
    薛叙然松了口气,看到向云豪拨开了枝叶。
    这回向云豪是带着宁子来的。他说已让人将药送走了。军营那边看不出大动静,但他们动作还是得快些。
    向云豪背上薛叙然,宁子背上德昭帝,一行人快速穿过树林,奔到马车处。薛叙然对德昭帝道:“安若晨说会派人回中兰城报信,让人接应我们。但他们如今处境也是凶险,不能全指望他们。回中兰虽比来石灵崖好些,但也不能轻忽了,你听我安排。”
    “行。”德昭帝爽快应了。
    “别忘了玉石生意给我家。”
    德昭帝把“行”字咽了回去。
    军营里,鲁升皱眉沉思,他刚把些村民放了回去,什么都没问出来。之前卫兵回来报称村中有户人家是外地来的公子,听说气宇不凡,他们想审上一审,但屋里却没人。诡异的是,厨房里烧着饭。
    鲁升顿时起疑,让人继续搜村,再把村长等管事的找来。但一连问了数人,他们都说打仗了,村里人走了不少,村尾那处都荒僻了,他们不常往那处走动。是有外地人来借住,但他们没有盘查身份。不知道是什么人。只听说是路过病重,不得不停下养养病,病好就离开。要说模样,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个十八|九岁左右的年轻人,带着个二三十左右的青年。
    鲁升想不出有什么特别人物是这般的,但他觉得不安。中兰城现在也出了状况,钱世新那蠢货居然被人下套,原本一切都给他安排好了,居然出这乱子。这表示龙大这边还是有准备的,虽然看起来他们一直被压制着,但总藏着些小手段。
    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再出任何的差错了。鬼鬼祟祟的兵士,做着饭偷偷逃跑的贵公子,这里头一定有事。
    鲁升下令,两队卫兵出发,一队赶往中兰城,一队往四夏江,沿途盘查可疑的马车和路人,找个十八岁左右的贵公子,他身边有个随从。
    中兰城里,钱世新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夜深了,他睡不着。牢里又臭又脏,没人特别照顾他,喝的水都不净,他从起初的愤怒,到慢慢绝望。他的罪名定了,多得数都数不清,案录能压满一桌面。
    从数年前年县里的旧案到现在的收买梁清河,甚至还有他篡改姚文海被劫的案录这等小事,全被挖了出来。这里头定然有姚昆的“功劳”,只有他才会对从前旧案如此清楚。
    钱世新气得简直百爪挠心,鲜血淋淋。他用来要挟姚昆的手段,现在被姚昆用在了他的身上。还有他给野猪林的猎户递消息的事,蒋松居然也知道。猎户宋正已被抓了回来,四夏江的岳福也已经被捕,这条往南秦递情报的路子被查了个底朝天。他钱世新通敌卖国的罪名这下是坐实了。
    钱世新简直要疯魔,怎么回事,是他父亲钱裴未死,还是那个吕丰宝被抓住了?或者是什么别的出了差错?他不知道。没人告诉他怎么回事,鲁升那边也毫无动静,没有任何消息。
    钱世新烦躁大叫,用锁链击打牢门。一个衙差走了进来,对他喝道:“莫吵闹,现在这处可不是你做主了。若你生事,我可是会报给蒋将军的。”
    钱世新咬牙怒瞪,用力再将锁链甩向牢门。牢门“铛”的一声巨响。那衙差也怒了,迈前两步喝道:“让你莫……”
    他话未说完,忽然什么闪了一下,他的脑袋掉了。
    钱世新目瞪口呆,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这衙差被人削了脑袋,死了。
    钱世新噌噌噌的往后退,衙差的身子歪倒摔落地上,露出了身后的静缘师太。
    钱世新一时也不知该喜该忧,是福是祸,只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师太。”
    ☆、第188章
    第188章
    静缘师太也不言语,默不作声地弯腰在那衙差的尸体腰上取下了钥匙,将钱世新这牢房的门锁打开了。
    钱世新背贴墙,大气都不敢喘,不知这杀人魔究竟有何打算。
    静缘师太看了他一眼,说了一个字:“走。”
    钱世新又惊又疑,难道竟然是来救他的?
    静缘师太也不理他的反应,转头就走了。钱世新这才如噩梦中惊醒,赶紧跟上了她的脚步。无论这静缘师太是何意图,他留在这牢里只有死路一条。错过了这个机会,恐怕再没有了。
    出了监牢大门,只见门口倒着两具衙差尸体,静缘师太似未看见一般,脚下停也不停,直接迈了过去,走在墙根处隐身阴影中继续前行。钱世新见此情形,也不敢多看,紧跟在静缘的身后。他对这里地形很熟,几次想出声提醒静缘怎么走更好,但看着静缘冷冰冰的背影,还是将所有的话咽了回去。
    先前父亲钱裴入狱,就是恐被静缘刺杀,那时候衙门上下均是戒备,静缘确实没来。如今谁也想不起她,她却来了。钱世新暗暗服气静缘的心机。莫看她杀人不眨眼,于事情处置上却是细心。这次劫狱,该也是有准备的。
    静缘确实如钱世新所料,有备而来。所以他们一路顺利,避开耳目。有些岗哨处没人,钱世新不禁猜测这些人是不是被静缘杀了。之后走到一暗角墙根处,静缘转身抓住钱世新胳膊,拎着他跳了出去。
    之后又是一路奔走。暗夜里的街道冷清肃杀,钱世新不太能跟上静缘的速度,但丝毫不敢抱怨。他听到自己的喘气声,还有震耳的心跳。
    到了目的地,钱世新又是大吃一惊。竟然带他回了钱府。不过也是做贼一般,悄悄进去,无人知晓。
    静缘师太这时候说话了:“去拿些衣物钱银,莫让别人发现。”
    钱世新愣了愣,想想确实需要这些身外之物。他赶紧去了主屋,静缘师太替他把风,他拿了些财物、干净衣服,想了想包了一套笔墨纸砚,打了个包袱这才出来。
    静缘师太也不吭声,带着他又默默地走。这次是去了钱府旁边的一个小侧院。
    这院子布置得简单雅致,与钱裴喜欢的主院的华丽俗气完全不同。钱世新其实在中兰城里的钱府往得少,后来闹出了静缘刺杀一事,他更不敢住了,一直是在衙府呆着。竟然也未曾留心还有这么一个小院子,从外头看,似钱府的一部分,但在钱府里头走,这院子又似隔壁人家的。两者中间有一道不显眼的小门通行。
    那小门还在院树的后头,着实不起眼。
    静缘师太带着钱世新翻墙过去,随手推开一间屋门,进去了。
    钱世新跟了进去,又吃一惊。看起来这里竟是静缘师太在住。所以她一直就住在钱府里头?而他却不知道。难怪什么放府后门的消息,放主屋门前的消息,她能很快拿到。
    静缘坐下了,对钱世新道:“等着,差不多时候再走。城门一开,我们就出城。你乔装一番,他们不会将刚刚逃掉的囚犯与一对中年村民夫妇联系在一起。”
    钱世新说不出话来。确是如此,他们发现有人劫狱,定会全城搜查,城门设卡。依劫狱的杀人手法看,蒋松很快会联想到静缘师太。就算他们防着他钱世新出城,大概也猜不到他能与静缘师太乔装夫妇。
    钱世新打了个寒颤,竟然要跟冷冰冰的杀人魔乔装夫妇……他真是低估静缘师太了。她居然这么能屈能伸,真是让人惶恐啊。
    “师太,我们要去哪儿?”钱世新问得小心翼翼。
    “去南秦。”静缘师太冷道:“难道你在大萧还有活路?”
    是没有。但钱世新觉得静缘师太不可能在意他的生死。“师太的意思是?”
    “你答应帮我查案子,忘了吗?”
    钱世新傻眼,他如今还能查案子?静缘师太对他的信心和执着也让他惶恐啊。“上回不是有结果了?”钱世新偷偷看了看静缘师太的脸色,仔细斟酌用词。“不是说了,是德昭帝所为。他那时为了登上皇位,所以想除掉心头大患辉王,便指使人做了这事。”
    “上回是这般说的。”
    钱世新的心悬了起来。
    “你帮了我,我自然也会回报予你。你在大萧死路一条,唯有去南秦才能活。你投奔辉王,可有信心他会收留你?”
    钱世新的心又落了回来。原来不是逼他继续查,而是回报他。这个也是邪门了,静缘师太这种人还会回报别人的恩情?钱世新琢磨了一会儿:“我得到了南秦之后,联络看看才能知晓。”说完又恐静缘瞧他不起生出事端,忙又道:“虽非十成十,但也是有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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