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的是多远?”
    “约莫走路多了两刻钟的时间,不过也是在闹市里头。”
    褚瑜原以为吕迟会开口要下那间近些的一进院子,却不料他想了想,道,“那便来那处二进的吧。”
    小太监领命,腰压得低低的一路不敢抬头,转而出去了。
    吕迟仰躺在软榻上,一双杏眼微微眯着,前头还给褚瑜握在手里的脚丫此时轻轻来回摆动,仿若故意招人,在褚瑜眼前晃晃悠悠。
    “怎么不选离皇城近的,”褚瑜问。
    吕迟笑眯眯的答,“不影响你造反啊。”
    他说着又坐起身来,看见褚瑜微怔的神色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唬你的,这话我可不跟别人说,你以后可也不能随便说,要是让有心的人听见了参你一本,那可就坏了事儿了。”
    虽然此时的晋国就算知道恐怕也动不了阿瑜,不踩线才是最安全的。
    “那二进的院子在闹市,皇城周边却相较不如那里热闹,我喜欢热闹。”吕迟解释的自然,“况且又住不了多久的,后头就要回晋国。”
    当初是自己开口让人走,这会儿纵然心中有各种不舍的情绪交杂,褚瑜也不好说出让人留下的话。况且他的造反是真的,政局要变也是真的。吕迟如若是寻常百姓出身便也罢了,偏偏却是那样高位,一家子的荣华兴衰都被君王左右着。
    褚瑜在心中微微叹,阿迟的性子珍贵,他也要护着才是。
    ☆、第三十七章
    午饭时还晴朗的天气,待吕迟一觉睡醒,阳光已经全收敛进了云层里,乌泱泱的压着天际,不等吕迟要出门的马车准备好,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砸到了地上,将地面浸润湿透,点点滴滴都渗进砖缝里。
    吕迟扶住门框,抬头见那染漆的绛红门柱上落了不少水珠。他揉了揉眼睛,意识还有些不清明,困困顿顿的问一旁明柳,“他什么时候走的?”
    明柳自然知道吕迟指的是褚瑜,她面上带笑语气欢快,答道,“走了有一会儿了,您睡了约莫半刻钟,殿下便走了,宫人找来的,模样有些匆忙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她说着走到廊下伸手接了几滴雨珠,落在手心又急又凉。明柳回过头,搓了搓手神色转为担忧,“您便别自己出去了,枣木同李立去买,再径直走了就是了,省的来来回回折返,您还凭空受罪着凉。”
    吕迟自己想想也是,天气冷他其实也懒得很,是以点头道,“那我写张单子去。”
    他正待折返回房里,院外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吕迟由是停住步子,有些好奇的看过去,须臾就见一个小太监领着六七个人,手里捧着七七八八的盒子东西,小心的打着伞从外头来。
    “这些是什么东西?”吕迟有些好奇,睁大眼睛望过去。
    打头的太监给他行了礼,声音略尖细的开口道,“殿下让奴才将这些东西送给公子。”他边说边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吕迟。
    吕迟接过来摊开一看,上头遒劲有力的写着几个大字“地主之谊”,显然是褚瑜的笔迹。
    小精怪连字都写的这么合我心意,吕迟低头将那纸条收进自己荷包里,又开口让那些宫人将东西先送进屋里。
    宫人得了他的许可,随即鱼贯而入,将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到了房里,摆的软榻半满。后不等停留,又自然行礼告退了。
    吕迟和明柳一前一后的拆看,里头倒不是什么十分金贵的东西,都是秦国街上寻常能找到,但又稍微不同于晋国的东西。唯一算得上贵重的是几块美玉,秦地特产,十分通透灵巧。每只盒子外头都别着字条,明白写着是要送给谁的。
    显然是因为早前听到了吕迟说要出去买东西后,褚瑜特意让人准备的。
    吕迟明白褚瑜贴心,脸上笑得收敛不住。末了不想竟还在里头找到一只写着自己名讳的。他连忙扒拉出来看了,那字条上还写,“阿迟赠我书,此物为回赠。”
    吕迟心头一喜,想要打开,却发现那小盒子不同于其他,是特意落了一把精致小锁的。
    “这要我怎么拿?”吕迟眉头一竖,将那小箱子拿起来来回晃动两下,里头闷闷的传出东西来回滚动的声音,可到底装的是什么却不太能分辨的出来。
    他歪着头仔细的听了一会儿,又递到明柳耳边让她听,两人均是摸不着头脑。
    “一肚花肠子,”吕迟嘟嘟囔囔的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拿不出来看了一会儿凭空觉得心烦,干脆推到一边捅自己的春.宫图箱子并排放到一处。
    “听着好像也是玉器,只不过感觉怎么圆滚滚,箱子一动就跟着跑呢。”明柳凑在一边,也十分疑惑。
    “谁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什么玉器这么大件?怪沉的。”吕迟摆摆手,“别管这东西了。”
    他认真的数了数褚瑜送过来的箱子,心下高兴,“他选的都好,省的这边再出去买了些用不上,亦或是京城就多了去的东西。”
    明柳心里一时也对那给她咒骂了好几日的老东西有了点好观感。
    枣木和李立一块儿带着两个宫人将这些东西往宫门口的马车上搬送,吕迟跟着出去,一路还说个不停歇。
    “若是祖母怪你,只管告诉她‘都是少爷的主意,他消了气就回来了,只是回去时切莫再有什么丫头通房,让他见了心烦的很。’,若是母亲问起来,就说‘在外头好得很呢,对家里挺挂念。’,父亲那边就说,‘顺顺当当再半个月约莫也就回去了’,那几个小的如果缠着你不放,就说‘收拾收拾还要去接少爷回家,’”
    枣木频频点头,一句句不敢落的记在心里。
    他们两人行装轻便,上了马车便走,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雨幕里。
    “枣木那般呆傻,也不知路上平不平安……”明柳揪着手绢念了两句,跟在吕迟的身后一步三回头的看向门外。
    “枣木是练过些拳脚功夫的,平日你欺负他欺负的多了,只当他是个病猫子不成?”吕迟瞥她一眼,又笑,凑过去小声问,“担心枣木吧?”
    明柳给他眼里刻意的促狭弄的脸颊通红,又酸了吧唧道,“要奴婢担心他什么?他可连乐安居都有人惦记着给他做鞋垫呢。”
    “这酸气都快冲天,也罢,乐安院那个丫头是个聪明灵气的,指给枣木也不失为是个良配。”吕迟脚步轻快的走在前头。
    明柳连忙追上去,期期艾艾的追问,“少爷,您,您不当真吧?”
    “兴许呢。”吕迟答的模棱两可,差点儿急的明柳眼眶红。
    “您,您,”她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明知吕迟是故意,可依旧心里着急。
    吕迟坏趣味的哈哈大笑起来,他打头拐过一个游廊,瞧见游廊尽头褚灵站在角落里,一个宫人正弯腰给她整理衣襟。
    褚灵的小脸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整齐,可面对宫人她还是畏畏缩缩。从小活的担惊受怕,即便是一时之间改变了位置,也不是马上能够扭转的回来的。
    她抬头看见吕迟从远处走来,竟还认得出他,一时高兴起来,扑腾的挣脱开宫人的束缚往吕迟这边来。
    天气凉,外头呆着半点儿也不舒服,吕迟是打算回去继续睡个午觉的。
    褚灵咿咿呀呀的口齿不清,也不知道是谁教她,竟含含糊糊的对着吕迟叫出哥哥来。
    吕迟的脚步停住,到底打从心底里有些可怜这孩子,是以垂下手摸了摸褚灵微凉的小脸,应了一声,后弯下腰去在她脸颊亲了一口,这才站了起来。
    宫人匆匆忙忙的追上来谢罪,又一把将褚灵抱到怀里紧紧锁住。
    褚灵用力挣扎,脸上慌慌张张的。
    吕迟捏捏她的小手,转头对明柳道,“下午做出糕点来,给阿灵也送一些,奶味的东西这么小的孩子最是喜欢的。”
    他说着慢慢松了褚灵的手,由着宫人将她抱走了。
    褚灵趴在宫人的背上,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嘴里嚷着,“哥,哥哥。”
    吕迟浅浅的打了个哈欠,返身往小院的方向走。明柳道,“您对这小郡主倒是好耐心,若是小姐知道了,不知道多吃醋呢。”
    吕迟斜眼看过去,“我待阿芙又何曾不好了?只不过她性子闹腾的很,哪儿是给一颗糖抱一抱就好的,再说,”他顿了顿,“阿芙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一星半点儿的委屈,哪儿有这样的场景让我呵护,如若将阿芙与阿灵放在一起比较,那也太失公平了些。”
    明柳抿抿唇,低声嘀咕,“小姐她哪儿会管这些……”
    吕芙的确如明柳所料不会管这些,自从吕迟离家,她就差将宰相府闹翻了半个天。也就是老祖宗同吕益吕朱氏没有惯着吕迟那般惯着她,否则宰相府难能保住只砖片瓦。
    昨儿个晚上又发了好一会儿的脾气,既是嚷着要把吕迟的在花园里堆的假山推了,又说要将那锦鲤放的满池子都是,末了给吕朱氏押去了书房抄佛经,让她不抄好十本不许出来。
    吕芙哪里耐得住,虽在房里出不了门,她身边的小丫头却是来回跑,将外头的趣事之类细细说给她听。
    临了到了晌午,她正在书房打瞌睡的当口,跟着吕芙侍候多年的阿香兴冲冲的跑回来,在她耳边低语道,“二皇子差人给大少爷送东西来了,送东西的往元宝居去了,二皇子他正和老爷说话,您要不要去看看?我帮你拦着外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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