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
    钱昔灵本也不强求楚阳娿会跟她一起去,见她这么说,只关心到:“这几天天气热,你不要总是贪凉吃那么多冷的东西,看吧?这下生病了?”
    “姐姐教训的是。”楚阳娿道:“都是我不小心……哎哟,不行,我又得去茅房了,姐姐你,呜呜,姐姐你自己坐吧……”楚阳娿说完,一股风跑出去了。
    钱昔灵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出了璎珞轩去找楚燕阳。
    楚燕阳知道她回来,早就等着了。两人结了伴儿一起去了悦世轩,到了悦世轩门口,却被看守的丫鬟挡在了外面。
    “两位姑娘快回去吧,姐儿病了,没法招待你们。”
    如玉是王氏身边的丫鬟,现在却被放在悦世轩外头守着,因为原属于悦世轩的丫鬟,都因为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打发了。
    如玉预感到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却不敢往深里想。嬷嬷让她看着悦世轩,她就尽心尽责地把事情办好。
    钱昔灵跟楚燕阳听见她说的话之后,解释道:“我们就是听说琴姐姐病了,才来看她。如玉姐姐,你就让我们进去吧。”
    “十姑娘,钱姑娘,不是我不让你们进去。而是琴姐儿身上的确不好。大夫说她起了疹子,最好不要见人,怕见了风给别人染上,这不,连太太都病倒了呢。”
    钱昔灵和楚燕阳一听说要是看了楚琴阳,自己也有可能染病,就都不敢坚持了。迟疑良久,方才道:“那劳烦姐姐跟琴姐姐说一声,就说我跟燕姐姐来看过她了,让她好好养病。”
    “有劳钱姑娘,有劳十姑娘了。”
    钱昔灵跟楚燕点了点头,才马楠又有地往回走。
    她们刚走不久,牟氏也风风火火地来了。她看见如玉,立刻大着嗓门儿嚷嚷:“哎,这不是如玉姑娘吗?快,我找大嫂有急事呢。”
    “二太太您有什么事儿呀?”
    对于这位二夫人,如玉一直很看不上。这位的做派,哪里像个贵妇人,倒跟个乡野村妇差不多,可笑她自己还得意的很。
    果然,只见牟氏听了她的话,便往门前一站,就朗声道:“还能有什么事儿,这都几什么日子了,下人们的月钱怎么还没发下来。咱们这样的人家,可做不成苛待下人的事儿!对咱们来说那几个月钱银子算不得什么,可对他们来说,却是救命吃饭的钱呢。这动不动就迟上几日,怎么得了?”
    安国府由王氏在管家,月例发放也是她的事情。现在因为楚琴阳的事,王氏受了巨大的打击,一时间顾不上其他。牟氏便觉得自己机会到了,心说不能争个管家权,也能收买收买人心,反正也就是动动嘴皮子。
    如玉却笑着跟她说:“太太病了,月例银子的发放不过迟个几日,等太太好些,自然会尽快办妥,这就不劳二太太操心了。”
    “哎?这话是怎么说的?”牟氏瞪着如玉:“你一个小小的下人,居然管我操心不操心,好大的脸面,你们大房就是这么调教下人的?待我见了嫂子,必定治你个大不敬的罪,让开!”
    “二太太,太太还病着呢,您可不能进去。”
    “你敢拦我?”牟氏横眉冷对。
    如玉解释道:“我这可是为了二太太好。琴姑娘起了疹子,我们太太也跟着起了疹子,这才关着门不让人靠近,只等过几天疹子好了才见人呢。二太太若是不怕也得了这病,我也不拦着,您想进去就进去。”
    牟氏脚下一顿,这才气弱了,哼哼两声退回来,隔着门大声道:“大嫂身子不好,要修养,这可是情有可原的。但这家里的事呀,事无巨细,都没有哪一件是能放放手的。嫂子家里家外劳心劳力了这么些年,我这看在眼里。如今嫂子累的病倒了,心中心疼的紧,可这府里的事情该办的也得办的。不如我就操劳一回,来拿了账本,替嫂子把家里都打理好了,大嫂就安心养病吧。”
    真是好厚的脸皮。
    可惜无人理会。
    这里有嬷嬷下的禁令,其他人不敢靠近。如玉耳观鼻鼻观眼,就是不说话。牟氏在外头吵吵了好一会,连个看热闹的也没有,又不敢冲进去找王氏理论,实在无聊,只好嘟嘟囔囔地回去了。
    屋子里头,王氏早就被吵醒来了,此时只是闭着眼睛默默流泪。
    等确定牟氏走了,桂嬷嬷劝她:“那落井下石的走了,太太,起来喝药吧。”
    王氏被儿子女儿气的吐了血,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可醒来之后,整个人生气大减,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岁。
    桂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大爷还不知道大郎跟琴姐儿的事呢,这当口若王氏倒下了,没把事情捂住,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王氏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真是一点想头都没有了。
    她就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孽,老天爷居然要这么罚她。
    也幸亏老太太不在了,否则她非要被休弃不可。不,老太太虽不在了,老爷子却还在的。此事迟早被老爷子知道,自己当真是被休弃回家的命。作为嫡长媳,她没有管教好儿女,竟出了这等天理不容的丑事,她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
    “嬷嬷,你别管我,让我就这么去了干净。”
    “太太,瞧您说的什么话?太太的日子还长着呢,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过不去?您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丹姐儿想想。丹姐儿如今在英国府做媳妇,人人可都盯着她呢。若您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去了,琴姐儿跟天哥儿的事有爆了出去,到时候要丹姐儿如何做人?听那头传来的消息,丹姐儿似乎也有了,只等坐稳了三个月才敢说出来。太太您就要当外祖母了,可别在这时候岔了气儿。您也瞧见了,如今多少人盯着您,你这刚一病倒,就有人火急火燎地跑来落井下石了。若您当真不管事了,丹姐儿怕是连个娘家都回不成。”
    楚垣年纪虽然不轻了,但她真的要有了三长两短,再找个填方是很容易的事。
    那时候可真就如嬷嬷说的,丹姐儿回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不管楚天阳跟楚琴阳那两个孽障,她到底还有琴姐儿呀!
    王氏终于有了精神,挣扎着坐起来,问:“丹姐儿真的有了?该不会是你哄我的吧?”
    “我哪里敢拿这话哄你,千真万确。”嬷嬷说道:“你这一昏过去,把人吓得不行,丹姐儿派人来传话,没见到您就回去了。这会儿丹姐儿怕是已经知道你病了的消息,不晓得正如何担心。所以呀,太太快些好起来,也好让丹姐儿放心。”
    “是,你说的是这个理儿。”王氏这才接过药碗,闭着眼睛把药喝下去。
    王氏喝完药,恢复了往日的果决,吩咐道。
    “去,找一碗好药给琴阳灌下去。”
    桂嬷嬷却欲言又止,并未听她的话去给楚琴阳堕胎。
    “又出什么事了?你说。”
    桂嬷嬷这才道:“是大郎,他怕太太再打琴姐儿,就把人接到他院子里去了,还让他的人亲自守着。老奴想见琴姑娘,得有大哥儿点头同意,这……”
    王氏感觉自己又想昏过去了,好在经过之前的冲击,现在这些事儿她已经扛得住。她着急地说:“他把人接到院子里去了?你怎么没有拦着呀?主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得了?不成,我一定要阻止他。”
    所为做贼心虚正是如此。
    说实话,楚天阳跟楚琴阳是亲兄妹,就算接到自己院子里去住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人想到什么。毕竟在别人看来,妹妹生病了,哥哥亲自照料,根本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顶多也就是说明楚琴阳很得楚天阳的宠爱罢了。
    放在以前,连王氏都会这么想,然后顶多无奈地摇摇头,并感慨他们兄妹情深。
    可是现在,在知道内情之后,一夕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兄妹情深不再是兄妹情深,别人的眼光不再自是别人的眼光。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变了一张脸,他们会很聪明地发现其中的蹊跷并开始唾骂她耻笑她。
    王氏想到这一点就心惊胆战。
    桂嬷嬷跟她一样心虚,所以生怕被人发现楚琴阳去了楚天阳院子里,还专门让如玉守在悦世轩外面掩人耳目。
    “太太放心,我让如玉在外头守着呢,旁人都以为琴姑娘跟太太都在这里,没人敢乱嚼舌根。只要那边不被人发现,就没事。”
    王氏松了口气,但还是急急忙忙地起来穿衣裳:“这不成,我得起来。那团肉是个祸害,我必须亲眼看着它死掉。”
    桂嬷嬷很赞同她的意思,赶紧帮她穿衣洗漱,好去找楚天阳算账。
    王氏偷偷摸摸,到了楚天阳的住处,却被木青挡着不让进去,说是楚天阳的意思。让他把楚天阳叫出来,青木说说他去找老爷子了。
    简直是晴天霹雳。
    在她心中,这种丑事是捂都来不及捂,楚天阳居然自己跑去找老爷子坦白去了?他怎么敢?
    王氏站都站不住了,索性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打击太多,桂嬷嬷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去扶她。
    好在这回王氏没有被气吐血也没有昏过去,她只是双腿发软没有力气。被嬷嬷和青木扶着在院子外头的树底下坐着,木愣愣地看着前头那一棵高大的枇杷树,在心里思量这时候一头撞死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好在最终,她到底没有自寻短见。
    她知道儿子聪明,也相信他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她想,他肯定会想出个妥帖的法子。
    她安慰自己,事情还没有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不能沉不住气。
    主仆三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于傍晚晚风翻搅之下,等着楚天阳见完老爷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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