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呛道:“我真受不了了,这都什么味儿啊?”
    王宵行一把推开他自己的套房门,果然里面也是同样一幅糜烂景象。
    连原本紧闭的卧室门也开着,王宵行一走进去就看见小马,小马正和他几个波士顿老乡在床边围坐着,一张条桌被他们拖到床边来,小马卷了张纸,正准备塞进鼻孔。
    卧室地板上躺着男男女女,有的意识尚存,有的早已昏迷。王宵行从他们身边迈进去,小马听见动静,抬起头来,他眼神有点飘摇,只见王宵行看也没看他们,伸手把小马背后那团拱起来的棉被掀起来。
    “你轻点,阿贞睡觉呢!”小马连忙提醒王宵行。
    汤贞在棉被里捂红了脸,眼睛却闭着,不知是真睡了还是已经同样昏迷。
    小马说:“我坐在这里,帮阿贞抵挡外面那些妖魔鬼怪。”
    王宵行攥了攥手,低头看到条桌上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白色粉末,又看小马脸上洋溢着的怪异的笑容。他低头把不省人事的汤贞扛到肩上,躲开地毯上那些酒瓶和枪瓶,大步离开。
    天还未亮,山野里草丛上,一顶顶帐篷林立,远处有篝火摇曳的光影。新城影业那位工作人员正焦急往公司打回电话,王宵行踢着把一张防潮垫在帐篷里铺开了,他很少做体力活,手不提肩不扛的,这会儿吃力地把汤贞放下。
    汤贞不知是怎么了,居然这样了都不醒,头一倒在防潮垫上一动不动继续睡。
    鼓手小马从酒店里一直追出来。
    “你干什么把阿贞带到——”小马问。
    王宵行出了帐篷:“你给他吃什么了?”
    小马一愣:“我没吃什么。”
    王宵行手扶在腰上,他舔了舔嘴唇,吐了一口吐沫在草地上,这是他刚刚在酒店里被不知什么人亲了一口,嘴里蹭上的不知名的鲜甜味。
    小马不明白王宵行为什么这么紧张——就好像汤贞一旦醒过来,有些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
    他只是想找乐子而已。
    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明白王宵行为什么每次都把这点事看得这么严重。
    “我真的没给他吃什么,”小马对王宵行讲,“我卷烟给他抽,他都不肯抽——”
    “他还没进来,没进来!”王宵行忽然提高了声量,他瞪着小马,“回去,你现在回去。”
    小马并不服气,他知道,王宵行已经连说他都懒得说了。小马并不特别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特别是在药物的感觉上来的时候,王宵行偏挑这种时候扫他的兴。小马回头走了两步,又看了一眼王宵行身后的帐篷,汤贞就躺在里面的防潮垫上,背对着他们。小马说:“他是个男的,你知道吗。”
    王宵行突然抬头看了小马一眼。
    小马转过身,他步伐并不稳,气呼呼朝酒店的方向走。王宵行突然上前一脚踹在小马屁股上,把小马直接踹翻在凌晨五点沾满露水的冰冷草地里。
    新城影业那工作人员一直提心吊胆守在汤贞身旁,直到汤贞睡醒。王宵行坐在帐篷外起了一丛篝火,他用啤酒煮鸡肉吃。又有几个歌迷凑过来了,让王宵行教他们弹曼陀铃。
    汤贞用手心接拧开的瓶装水洗脸,他过来坐下了,告诉王宵行他昨天吃了一片安眠药:“我睡了多久?”
    王宵行用木棍拨亮篝火,这会儿他转头盯住了汤贞的脸,像是想确认汤贞真的没什么事。
    “你睡觉蒙被子干什么。”王宵行说。
    汤贞面露难色,按了按手里的手机,发现已经没有电了。“烟味儿太呛了。”他老实对王宵行说。
    音乐节第二天,王宵行被他的朋友,一位来自英国的吉他手邀请上台合作演出。汤贞站在万千观众中间,朝舞台上看。天空中,无数盏灯朝观众席投射出充满未来色彩的特效光影。汤贞的面庞上映着那些霓虹的光,连他淡的瞳仁也被折射上这缤纷世界,浓墨重彩。
    王宵行原本希望汤贞能更多地领略这世界的快乐、自由、美丽。
    夜色中,他把车开到了酒店楼下。鼓手小马不情不愿,搬着行李上了车后座。以往他们总在音乐节玩满全程,毕竟朋友难得相聚,这次居然第二天夜里就要走。
    贝斯手坐在车内压低声音问:“昨晚你在老王那屋干什么了?”
    小马只觉得头疼,都过了一天了,早就想不起来了。
    从巴塞罗那回巴黎,开车要走近十个小时。中途停进加油站的时候,汤贞靠在车边,喝着水听小马继续教他鼓谱,小马会用嘴模拟敲击,他的Beatbox遛得很。汤贞想学,跟着模仿了两句,却模仿不出那种感觉。
    王宵行上了车,看着汤贞坐进副驾驶。汤贞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嘴里喃喃的,汤贞脸颊上还有音乐节留下的一点色彩,大部分被擦去了,只有一点,残留在耳朵下面很隐蔽的位置。
    王宵行的吉他手朋友今天问他,你的“中国缪斯”叫什么名字,他别扭地念那个发音:阿,贞?
    和汤贞走得越近,王宵行越想起方曦和当初邀请他去北京时,说的那句话。你应该见见汤贞。方曦和说。你不会失望的。
    “老艺术家可能会被很多的金钱收买,做一些不太情愿的工作,但他们最好的作品,都在他们遇到小汤时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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