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宁突然觉得十分快活,仿佛心里的空洞都圆满了,什么都坏掉,可是明秀在他的身边就足够了。
    “嗯。”他笑得脸都红了,拉着明秀的手,仿佛身后的还带着血腥味儿的一切都不过是与自己无关,嘴里还巴巴儿地嗔道,“外头多冷呀,你偏还要出来。”他没有多解释外头发生的一切,因为他想,他不需要解释了。
    心里有亏的才需要解释,他相信明秀信任他的一切,一切都不必多说。
    “我说了,什么时候我都站在你的身边。”明秀叫这青年水一样温润的眼睛看过来,目光落在王府之外那刺目的红色之上一瞬,便不在意地移开了目光温和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在我的心里,你都是最好的。”
    他用自己的恶名来庇护她,就算天底下的所有的人都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可是她都不在乎。
    比起博爱天下的圣人,明秀其实更喜欢这样为了自己什么都敢干的坏人。
    当然……若不是为了安王妃殿下,那要是为了别的女人抽了人的脸,就真得再考虑一下了。
    “你们两口子腻腻歪歪的没完了!”唐王妃可算从门后施施然地出来了,目光讥讽地看了看王府外那上赶子送上门的庞氏女,见她早就没有了声息,目光微微一黯,也为慕容宁这弟弟的狠绝惊心,然而很快想到的,却是自己的当年。
    她初嫁过来,唐王也与她一双两好了一段时候,之后就也有这样上赶子巴结的人家儿把家里的女孩儿给送到唐王府,只说为奴为婢随意处置,却都叫唐王在自己的怒火之中不在意地收了,一个个地做了妾留在王府,那时候开始,她就慢慢地变成了欺凌王府妃妾,满京城闻名的妒妇。
    她和唐王争执了这么多年,日子竟然还没有一个弟弟过得明白。
    心里有些自嘲,唐王妃恐明秀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坏把慕容宁给推到别的女人身边儿去,便抚掌挑眉张扬地笑道,“要我说四弟如此痛快!庞氏也是不像样儿,大好的官宦之家,有没有这么不要脸巴结亲王府的?!还在你们大婚里头呢,竟闹出这个,实在可恼!”
    “到底是官宦之女,你打死了,不会叫人参?”明秀摸着慕容宁冰凉的小脸蛋儿笑问道。
    “怕什么,一个丫头罢了,谁敢参我只管随意!”慕容宁死猪不怕开水烫,况打死了也就打死了,又能如何?他堂堂皇子亲王,莫非还得对一个无礼的丫头好言好语地劝着不敢动?若如此,谁还干这什么亲王呢?!
    “我就是恐吓着你。”心里现在特别舒坦,安王殿下就偷偷儿地拱了拱明秀的身子。
    明秀叫这没脸没皮黏上来的家伙搅和得不行,不得不抱歉地看了看眼前的唐王妃。
    太现眼了啊!
    “下回再有这样儿的,你也都打死,我才欢喜呢。”明秀见唐王妃不以为意仿佛司空见惯,心里觉得疑惑,只觉得这嫂子眼看着慕容宁对自己没羞没臊腻歪歪的竟然完全不当一回事儿,嘴里却表扬了安王一下。
    有了这么一个倒霉鬼,日后想往安王府来的,只怕是不能够了罢?
    还没进门,就得考虑会不会叫安王殿下给打死,真是太血腥,太残忍了……
    不忍目睹的安王妃笑眯眯地回头看了两眼,之后叫门房上的下人去清洗地上的血水。
    “你也是个悍妒的。”唐王妃指着明秀就笑道。
    明秀不觉得妒妇是个贬义词,笑眯眯地受了,见慕容宁眉开眼笑地拉着自己的手,便柔声道,“你今日做的不错,我很开心。回头……”
    “咱们今天晚上不睡觉了。”得便宜就要卖乖的安王双目大亮,贴在明秀的耳边小声儿说道。
    明秀对唐王妃温柔微笑,顺便坚决地推开了没脸没皮的安王的大脸!
    “你……”唐王妃正要笑话明秀,就听见安王府的门外,突然传来了很大的喧哗之声,觉得这庞家无礼,唐王妃本也不是个很好的性子,眼睛竖起来就要看是谁狗胆包天在王府前喧哗,却见外头,突然众人纷纷退开,露出了一个脸色狰狞的女子来。
    正是荣王妃。
    见是荣王妃,唐王妃的眼角就露出淡淡的冰冷,冷笑了一声。
    从三年前这女人胆敢祸害明秀慕容斐,唐王妃就厌恶她至深。
    “我还当吵吵嚷嚷是为了什么,原来今日你家里倒是热闹!”荣王妃今日盛装而来,一身的火红立在雪中如同烈烈的火焰,若忽视了那张脸,竟叫人无法直视,然而一看见那张脸就完了,火烈佳人就成了鬼。
    此时她目光落在庞家女身上一瞬,脸上露出了惊容,之后冷笑。
    “说什么贤德贤淑,原来你也是个妒妇!”她指着挑眉微笑的明秀不客气地说道,“竟打杀安王的表妹,莫非你不知道,你犯了七出?!”她微微一顿,见明秀都不理睬她,眼睛里仿佛没有她这么个人似的,顿时大怒。
    “你看不起我?!”比起明秀与她针锋相对,她更恨的就是明秀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傲慢!
    “我早就说过,我看不起你,想来弟妹是忘了。”明秀目光落在荣王妃的脸上,见她眼里还有隐隐的幸灾乐祸,便眯了眯眼,知道今日庞氏女突然上门与她脱不了关系,想到这女人竟然还不消停往自己府里塞妾,便笑了,柔声说道,“况我叫狗咬了一口,莫非还能咬还给狗去?无视也就完了,抽筋扒皮的,都是狗在别处的下场。”
    唐王妃嘴角一抽,不由诧异地看了明秀一眼。
    嘴巴这么坏,看起来是经常练习的结果呀!
    真叫人刮目相看,唐王妃决定也做一个动口不动手的好女子,好好儿跟她弟妹学。
    荣王妃叫气得已经在默默捯气儿了,一张脸扭曲着,配着那鲜红的伤疤叫人都不敢对视的,明秀看了一眼当年自己亲爹的杰作,心里给倒霉天天儿对着这位的荣王没良心地点了一根蜡,这才握着慕容宁的手缓缓地说道,“不速之客,说的就是弟妹了。”
    “你杀了人,还敢这样不当一回事儿?!”荣王妃高声叫道。
    “我杀了人自有我的道理,你狗闹耗子作甚?”明秀就笑吟吟掩唇慢慢地说道,“有时间管我家王府的闲事,我劝弟妹好好儿关照自家王府。我可听说庞家一女来了我家王府,另一个可是在你家王府里住得好好儿的呢。”
    “你!”荣王妃心里一抖,迎着明秀了然清透的目光,往后仓惶地退了一步。
    今日庞氏女上门,确实是她的主意。
    庞家狗胆包天,竟然送妾送到了荣王府去。那庞家的丫头年轻轻跟一把水葱儿一样娇嫩,掐一下都出水的,天天摆着可怜巴巴的模样在荣王的面前巴巴儿地叫表哥,还哭哭啼啼的可怜极了。
    那丫头颜色极好,荣王自然是喜欢的,竟也不多跟她商量就纳了这个丫头在屋里,这些日子还上了皇家的玉碟正经地给封了侧妃,眼瞅着只比她矮了一层。因是皇贵妃的亲侄女儿,虽然这些时候皇帝对荣王妃好,因此皇贵妃不敢多提携自己的侄女,可是却每每赏赐,在王府里给这庞侧妃做脸。
    荣王连续几日都宿在庞侧妃的屋里,又将她给丢开了手去。
    荣王妃想到在王府下人看她的讥笑的眼神,还有自己丢失了的脸面,脸上慢慢地露出几分狰狞。
    她不好过,自然也不会叫别人好过!沈明秀不是大婚热热闹闹的时候么?她偏要泼她一头凉水,把她打回原形不可!真以为安王娶她是为了什么真心喜欢呢?!当年荣王对她如何?如今不也是色衰爱弛?沈明秀都十八了,比得上庞家女的小意殷勤,豆蔻年华?!
    因此她才撺掇了庞家送了一个族女来,就是来看沈明秀的笑话。
    谁知道沈明秀竟然这么狠,竟然打死了这丫头!
    眯了眯眼,荣王妃心中闪过了不知多少的主意,目光落在沈明秀死死握住的慕容宁修长的手上,仿佛还能看出沈明秀不敢撒开恐叫安王离开她的那种害怕,心里冷笑了一声,扬了扬头方才意味深长地说道,“做人妻子的,自然是要贤德,若不叫夫君开心,那做妻子的,岂不是太自私?这心里头,夫君只怕不如你自己呢!”
    “这是弟妹的心得?”荣王妃说得比唱的都好听,作为一个妒妇,安王妃觉得自己远远不及,便忍不住抚掌感慨笑道,“弟妹真是一个贤良的人。”她顿了顿,欣赏了一下荣王妃的脸色,转头对慕容宁笑了一声,柔声说道,“若纳妾才能叫王爷开心,那我真对王爷太坏了!”
    “我就喜欢你对我坏。”慕容宁甜蜜地说道。
    他的目光落在试图离间自己夫妻之情的荣王妃的脸上,就露出淡淡的冷笑。
    荣王妃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三年淮阳侯府叫各路人马给参得倒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也不大得志。三年前沈国公暴怒,从来不把淮阳侯看在眼里的人竟然带着儿子就上了淮阳侯府,提起早就叫他打断了几根肋骨的淮阳侯又是一通好打,哪怕淮阳侯太夫人跪在地上求情都没用。
    淮阳侯自此就卧床养了一年的伤,才彻底好利索。
    淮阳侯府叫沈明程给拆了一半儿,花草都被掀了,因皇帝理亏,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不肯管,哪怕淮阳侯府一脉哭着告到了御前,然而皇帝什么都没有处置,由着沈国公发泄自己的怒气。
    皇帝的态度就是风向标,从那以后京中权贵就再也不会对淮阳侯府与永乐公主生出多大的敬畏看重,其中有些早年叫得志便猖狂的永乐公主与荣寿郡主招惹过的,还落井下石搜罗了这娘俩跋扈京中的种种恶行,都归在了躺着也中枪的淮阳侯的身上。
    连妻女都管教不好,还能侍奉皇帝身边陪着协理天下?!
    皇帝深以为然。
    从此淮阳侯就再也没上过朝。旁的也就罢了,然而淮阳侯府上下就指望这出息的侯爷呢,却因永乐母女之故从此再也没了前途,说一句不恨那真是开玩笑。永乐公主自己失了帝宠,就开始在侯府日子不好过。
    她从前将整府的人都当奴才,现在,奴才踩到她的头上来了!
    不是看出淮阳侯府不会再做荣王妃的靠山,荣王也不敢大张旗鼓地纳妾。
    想到理国公府那为了荣王要死要活的姑娘,慕容宁眯了眯眼。
    “无耻!”荣王妃见安王竟然为了自己那些叫人鄙夷的目的这样讨好沈明秀,不由鄙夷地冷笑了一声。
    说到底,她是不相信安王真的喜欢沈明秀的。
    又不是什么绝代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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