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代嗤之以鼻,连墙角都不屑听了。
    这老头,还真是没安全感,不过也对,采宝的人排外,人越多分账的就越多,因此宁愿小锅小铲的干,看谁都像居心不良谋算自家的。
    昆明到合浦约1200公里,车程约莫一夜加半个白天,所以,她们第二天中午出发。
    两个人都行李不多,算是轻装,但心情大不一样。
    木代很警惕,没人教她怎么做,但责任使然,无师自通,视线尽量不离开炎红砂,也会自觉不自觉地看周围的人,但凡有生人靠近,全身的弦都绷起来了。
    第一次工作,她不想搞砸了。
    炎红砂却心情舒畅,看情形,炎老头字字恳切的经验建议,她是全抛到脑后去了。
    哦,不对,有一点是照做了。
    防着木代。
    当然,多半出于私怨,木代踹她那一脚,她后半夜都疼得睡不着呢。
    一出门,她就傲慢的把手拎袋递给木代:“帮我拎着。”
    说完了,昂着头往前走,木代也不吭声,默默跟上,走出百十米远,炎红砂回头一看,登时跳脚:“你怎么不帮我拎着呢?”
    “我是保镖,又不是重庆棒棒。”
    重庆棒棒,她上次去重庆时才第一次见到,现在说的云淡风轻,跟打小就认识棒棒似的。
    炎红砂没办法,小跑着又把手拎袋给拎回来了,跑的时候,肚子一抽一抽的疼。
    上了大巴之后,炎红砂黑着个脸,下定决心不跟木代说话,木代乐得清静,自顾自把座位调低,学着大师兄,闭目养神,车子晃啊晃的,跟摇篮似的。
    炎红砂过了好久才发现木代睡着了,气的不行,要知道,她拗那个生人勿近的造型,也是颇费力气的——睡觉了你也吭一声啊。
    下傍晚的时候,车子中途停站,供乘客吃晚饭,就近的饭馆家家满座,木代和炎红砂等了好久才等到位置,炒了两个小菜,还没吃上两口,炎红砂叫她:“木代,木代!”
    木代抬头看,炎红砂气的脸通红:“那桌,那个男的,色迷迷地看着我。”
    循向看过去,还真的,这种二皮脸,什么地方应该都会碰到,就像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又像野草,春风吹又生。
    木代说:“赶紧吃饭。”
    “他盯着我看呢。”
    木代扒饭:“看就看吧,看了也不会少一块肉。再说了,你就不能低头吃饭不看他吗?你不看他,就看不到他在看你了。”
    炎红砂被她气的饭都吃不下了:“你这个人,怎么一点个性都没有?”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到的合浦,转了两个小时的中巴到镇上,木代分别朝不同的人问路,说是要搭乡镇公交车,在“两棵树”站下来,下来之后,再打听着走。
    乡镇公交车在两棵树中间停下来,扔下木代和炎红砂,喷着尾气绝尘而去。
    炎红砂尖叫:“两棵树站就真的只有两棵树,连个站台都没有!”
    木代也很惊讶,但在炎红砂面前,她忍住了,总得有个人表现的老成持重一点吧。
    同时,她开始有了担心,显然,两个人都对五珠村及其附近的旅游接待能力估量有误,这个地方,可不像有旅馆啊。
    她带着炎红砂去最近的村子打听,得到的答复让她觉得不妙。
    “五珠村?早废了啊,从海边那条路过去会好一点,你们怎么从这条路来?这没车去的,要走一两个小时呢。”
    木代奇怪,怎么就废了呢?
    人家给她解释,赚不着钱,陆续搬走了的。
    木代跟炎红砂商量了一下,两个人都决定继续往里走,毕竟到都到了,再说了,时间还算早,即便在五珠村一无所获,还是来得及在天黑前赶回来的。
    好心的村里人找了拖拉机,送了她们一程。
    木代在拖拉机上颠的七荤八素,还不忘跟开车的大叔打听:“这两天,有外人来吗?开那种黑色的越野车?”
    否定的答复,看来罗韧他们走的不是这条路,木代有些失望,回头看炎红砂,她倒是喜滋滋的,连不和木代说话这一条都忘了:“我第一次坐拖拉机呢。”
    “你不担心你叔叔吗?”
    炎红砂想了想:“有点吧,其实我叔叔经常往外跑,好久不跟家里联系也是有的。要不是……”
    要不是那个梦,还有那个没头没尾,接起来只听到海浪声,又很快电量耗尽的电话。
    拖拉机把两人送到一处土山下头,大叔比划着让两人翻山,过去了沿着礁贴着海往东走,五珠村好认,因为村落里没人,再不行,认祠堂就行。
    哦,祠堂,角脊上十个小兽,仙人指路,没理由认错的。
    翻过土山,再走一段,就到了海边,这边的海相对平静,海滩的沙子也细,炎红砂脱了鞋拎在手里,沿着海滩往前走,身后留下一长串浅浅的脚印。
    想招呼木代一起玩,忽然想到被她踹的那一脚,念头登时就消了。
    再走了一段,她兴奋大叫:“船!船!”
    海边上,靠礁石的地方,修了一段不长的望海桥,大概是年代久远,桥板大部分朽烂,但桥墩子上,铁丝连了好几条横七竖八的采珠船,正随着海水一漾一漾的。
    炎红砂小跑着过去,木代的目光却被别的什么吸引了开去。
    不远处,距离沙滩有一段的地方,有车子的车辙印打弯,看情形,是想下到沙滩,但中途改变主意,又折回去了。
    木代把手搭在眼前,向着远处高处看过去,似乎,真的是有村子的模样呢。
    她的唇角不觉露出一丝微笑。
    炎红砂摇摇晃晃地站在其中一条船里,也不知道她从哪找来的浆,梆梆梆地往船沿上敲,又惊喜的叫:“木代,这船不漏水呢。”
    木代招呼她:“先到村子里看看。”
    炎红砂抱着桨不撒手:“先划着船转一圈呗,我叔叔那时候是在沙滩上拍的蚌,没准在海边留下了什么呢。”
    真是满满的借口,说白了就是想划船——就算炎九霄真的在海边留下什么,那也是在沙滩上,总不会跑到海里去。
    木代站着不动。
    炎红砂也不管她,自顾自鼓着腮帮子拗开了挂船的铁丝,接着很是不成章法地划着船桨。
    左一下子右一下子,也不知道是桨起了作用还是海流的作用力,小船真的晃晃悠悠开始移动了。
    她又“哈哈哈”的笑,典型的炎红砂式笑法,笑一声停顿一下,笑三声才笑完:“你不是保镖吗?我现在要划船,你是跟我来呢还是不跟呢?”
    木代没吭声。
    海很平,浪很静,应该没什么问题,小船稳稳的,看来也不会漏水,所以,虽然她不会游泳,也不能叫炎红砂看扁了。
    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小船和岸边的距离。
    炎红砂划的很卖力,她倒也并不是很想划船,只是借题发挥,心里巴望着她上不了船:“让你拎东西你不拎,让你帮忙教训流氓你也不愿意,现在我出海你也不跟着,让老天评评理,有没有这样的保镖?该不该扣钱?”
    天高海阔,木代又离着远奈何不到她,炎红砂简直是手舞足蹈了,声音也高了八度:“你说!该不该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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