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强暴一说,有可能是山里人以讹传讹或者添油加醋,你们想想,一个野人要报复,一定是像野兽一样没有章法,又抓又咬——那个老头衣服被撕开,下身血肉淋漓的,其实是应了这样的手法,但是外人看来,就很容易穿凿附会成野人发情,强暴杀人。而且……”
    罗韧看向门外:“这个近山的寨子废弃,可能跟野人的出现也有关系,我在想,会不会是野人伤人的事传出之后,就近寨子里的人都搬离了,只有猎人才敢结伴进山。”
    一万三觉得合情合理:“那咱们还剩下一个问题,这个野人跟被杀死的女人之间是什么关系,这么心心念念地要给她复仇。”
    屋子里静了一下,木代伸手抚了一下贴着纱布的伤口,居然有点怅然:“让你这么一说,我居然觉得这个野人……还挺有情有义的……”
    曹严华说:“我想了一个可能。”
    “那个女人,和野人,会不会是认识的?”
    罗韧心中一动,问木代:“你和野人交手的时候,觉得它老吗?”
    怕木代不明白,他进一步解释:“因为野人的寿命,一般来讲是比人要短的,二十年前就有的野人,现在来说等于是老年了。”
    木代听懂了:“不老,它动作很迅速……”
    炎红砂也迟疑了一下:“它一挥胳膊,把我连铁锨带人掀出几米远,我觉得挺有力量的。”
    罗韧点头:“如果它现在正当壮年,二十年前,就该是个小野人……”
    曹严华大笑起来:“如果是个小野人,就得是人生的,谁生的它……”
    他忽然不说话了。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罗韧看炎老头:“听红砂刚刚说,那口宝井的位置其实也很偏,你当时,是怎么遇到那个女人的?”
    炎老头沉默了一下,声音开始有了些惊惶之意:“她……经过,我看到了,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个时候,四下无人,忽然有个孤身女人经过,如同饿肚子的狼忽然瞥见血淋淋的肉,他就……
    罗韧说:“你仔细回忆一下,她当时,是两手空空,还是带着什么东西?”
    炎老头喉头发干:“她……挎了个篮子,里头……有吃的……”
    一万三脊背发凉:“山里有野兽,一个孤身女人,走亲戚串门也不会走到山里来,她是不是其实是来……送吃的?她不会就是那个野人的……娘吧?”
    木代怔了一下,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胭脂琥珀。
    是啊,一个土生土长饮血嚼肉的野人,怎么会去给自己挂一条胭脂琥珀的挂坠呢?
    半空中一个炸雷,天瞬间暗下来,浓云开始团合,又是一个要下大雨的天气。
    罗韧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一回,咱们没那么轻易能走出这座山。”
    ☆、第79章
    一万三打了个哆嗦,他看向门外,这片山凹地很小,四面都是山,林子密密的,风那么大,树木四下摇晃,也不知道是风撼的,还是里头真的正有野人在翻腾跳跃。m4xs. 首发哦亲
    曹严华怯怯问了句:“小罗哥,你说……第三根,在野人身上吗?”
    当着炎老头的面,他还是尽量避免提及凶简。
    罗韧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野生的野人,即便会争抢夺食、趋利避害,到底还是出于动物本性,但如果一切异状都源于野人,那么显然,这个野人很不一样。
    它在树上刻了故意引错路的序号,为的是让罗韧一行和木代一行无法汇合,分散力量以便突袭炎老头。
    它把扫晴娘扔进水里,又挂上屋檐,故意在木代的视线范围内挂上胭脂琥珀,又很快取走,像是故布心理疑阵,叫她们惊慌失措自乱阵脚。
    也像猫捉耗子,戏耍个够再悍然出击。
    普通的野人应该做不到这样,但是,如果有凶简加身的话,一切就好解释了。
    更何况,凤凰鸾扣给出的讯息,凶简的确应该就在四寨这一带。
    暮色四合,大雨如注。
    大到每一根雨线,都在泥地上持续不断地砸凹窝子。
    曹严华拿了灶房的桶盆去接雨水,他情愿用煮沸了的雨水,也不愿意用那口浸过扫晴娘的井水。
    一万三坐在灶膛边上,脚边散着几根下雨前去林子里捡的长木棍,正拿了马刀削尖,削着削着悲从中来:“上次我们对付老蚌,好歹还开了船,还有水眼、铰链,这一趟,直接倒退回原始社会了。”
    曹严华过来帮他稳住棍身:“你没听我小罗哥说吗,借的那把猎枪是打野鸡的,只能开几发,为了救妹妹小师父已经用掉两发了,而且那种钢珠弹,不能真正伤到野人的,到时候,主要武器就是这些长矛了。”
    长矛的头削的尖尖的,看上去都让人头皮发麻。
    一万三说:“我们真的要拿这个去对付野人吗?万一把它杀了……”
    那么大一个活物,杀了伤了都觉得心有惴惴,更重要的是:“万一杀不死它,那可是结了血仇了,这种畜生,报复起来不要命的,要我说……”
    他凑近曹严华,声音压的低低:“冤有头、债有主,到时候我们就把炎老头抓住,送给野人算了……”
    曹严华说:“怎么能这样呢?你这个人还有没有良心了,那到底是红砂妹妹的爷爷,我们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他提议:“最多,我们假装走的快,把炎老头丢在后头,让他被野人抓去好了。”
    一万三觉得此计甚妙,两个人心照不宣,奸诈地互相对笑,都觉得大家真是心有灵犀,挑着灯笼都难找的好朋友。
    很快就到了晚上。
    多了这么些人,一间房睡不下,要有一半分到灶房去,罗韧说:“木代去灶房睡,还有谁?”
    炎红砂说:“我和爷爷睡一间吧,方便照顾。”
    炎老头虽然做了这样不入流的事,到底是她爷爷,她想着,万一晚上出事,其它人保护炎老头未必如她一样尽心,还是和爷爷住一起的好。
    木代既然去灶房睡,罗韧跟着是最好的,曹严华决意不当这个电灯泡,说:“我跟三三兄睡一间,灶房小,大屋挤四个人没问题。”
    大屋一共三块床板,曹严华和一万三动手,帮忙抬了一块去灶房,满心的促黠,搓着手对木代说:“小师父啊,只能给你们一块……”
    难题专扔给她:自己和三三兄共卧一板是没问题的,红砂和炎老头是祖孙俩,各睡一头也没关系……
    木代脸一红:“要不,我和红砂一起睡……”
    罗韧说:“没关系,我晚上不一定睡的,要守夜,你一个人睡舒服点。”
    曹严华满心看好戏的心情就这样被浇灭了。
    木代自己先躺下了,罗韧没进来,站在大屋门口,好像和曹严华他们在试屋门牢不牢靠,又嘱咐他们用木头在门后抵了一道。
    其实大屋的门是比灶房要结实的,木代想不通罗韧为什么开口就说“木代去灶房睡”,一点余地都没给她。
    罗韧进来之后,她还纠结不通:“为什么要赶我来灶房睡啊?”
    居然用了个“赶”字,罗韧看她:“你觉得那间屋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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