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三拿手点着曹解放的牌子:“解放,你要对得起这块牌子。‘一只好鸡’,好鸡的标准是什么?就是要懂得怎么去配合,听明白了吗?”
    炎红砂又好气又好笑:“它听不懂,它就是只鸡,它又没成精。能想个靠谱点的法子吗?啊?”
    ……
    罗韧觉得,一万三的想法或许是对的。
    他和青木设法排查古城地貌,借助了网页地图,也搜了无数的图片,但是没有实际意义的斩获——在国内他们可以动用的力量有限,无法精细到查看每一细处的地面照片。
    如果木代是隐秘地把消息送出来的,那么他们决不能大张旗鼓——周围有猎豹的眼线,一定要做到不动声色、看似随意的去查。
    起初,罗韧想借助万烽火,但青木表示反对,理由是万烽火的信息买卖面向所有人,很难说猎豹之所以找到这里,有没有万烽火方面的人帮助——向他打听些无伤大雅的事可以,但是一旦涉及到采取行动,还是亲力亲为来的放心。
    于是一万三表示,他有一个看似荒唐,实则可行的法子。
    ……
    日头渐高,人流渐多,古城的大小店铺陆续开张,就在这个时候,聚散随缘酒吧门口处,忽然响起了一万三的怒喝。
    “平时对你那么好!就踢了你两脚,能怎么样?”
    伴随着扯着嗓子的“呵……哆……啰”,游人们忽然发现,有一只山鸡,跟离弦的箭似的,从门内飞逃出来。
    后头跟着的是惊慌失措的曹严华,大叫:“帮帮忙,帮帮忙,拦住它……”
    大多数人避之唯恐不及,也有三两个作势要去拦的,都被曹解放闷头乱冲和翅膀扑腾的气势所慑服,但见曹解放三下两下,展翅高飞,忽而上了这家墙头,忽而进了那家院子,然后就那么不见了。
    曹严华就地跺脚,冲着追过来的一万三发火:“鸡呢!不见了!”
    一万三梗着脖子跟他对吵:“不就一只鸡吗?屁大点事,老子给你找回来还不行吗?”
    两人横眉冷对着进了酒吧,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散,透过酒吧玻璃窗,可以看到一万三站在窗边,刷刷刷落笔画着什么。
    几分钟之后,两人又出来了,一万三伤还没好,吊着一只胳膊,曹严华张着一张“寻鸡启事”。
    寥寥数笔,画的惟妙惟肖,的确是刚刚那只鸡的风采。
    下头一行字:承蒙送还,必将重谢一百元。
    两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一路找鸡去了。
    与此同时,聘婷在小院里画画。
    支着画架,对着墙,身边是水彩调色盘,画面上却是灰扑扑的墙,光秃秃墙面,还有剥落的墙斑。
    郑伯出来,说她:“聘婷啊,在外头画画晒不晒啊,要不然进屋来吧。”
    聘婷咬着嘴唇,答非所问:“小刀哥哥也不来看我。”
    郑伯笑起来:“虽然人没来,电话打过啊。青木先生不是跟我们解释清楚了吗,罗小刀在外头惹了麻烦,怕连累我们,才让我们藏好的。”
    聘婷抬起头,越过墙头看隔壁高处,那里,是罗韧的房间,每天晚上,都能看到房里亮灯,罗韧进进出出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正想着,墙头上忽然冒出一个人头来。
    聘婷吓得“啊呀”一声,一手摁到画架上,沾了满手的水彩,那一头,那人身形相当敏捷,几乎是翻身下墙,然后把一只鸡扔在地上。
    贼?偷鸡的?大白天翻墙?
    定睛去看,是个中年男人,身形微胖,脸色阴沉,那只鸡的嘴上绑了透明胶带,两只小腿之间用细绳系着,神色很愤怒的样子。
    好在,那个男人先说话。
    “你们是罗韧的亲戚?”
    反应过来的郑伯赶紧点头,郑明山指指地上的曹解放:“罗韧让送过来的。”
    看来没什么恶意,郑伯松一口气,看看鸡又看看郑明山:“送过来……吃?”
    罗小刀还是挺有人情味的嘛,这两天人过不来,心里还是惦记他们的——这不,让人送了只鸡来,还是野味儿,真稀罕。
    听到“吃”这个字,曹解放神情惊恐,全身刹那间一凛。
    郑明山皱了一下眉头。
    罗韧只是请他配合着抓一只曹严华追赶的鸡,抓到了送到这儿来放着,至于吃还是不吃,还真没说。
    郑明山含糊着模棱两可:“要么问问他,要么……随意吧。”
    午后,几乎绕着整个古城溜了一圈的一万三和曹严华终于回来了,那张画不见了,一万三的意思是作戏作全套,他路上复印了十来张,都贴出去了。
    斩获巨大,一共看到三处有竹子的宅子,巷子名和走向都记得清楚,说话间,一万三就把简图画出来了,标出了地标性的店铺和方向,一目了然。
    三处,下一步,得有个靠得住的生面孔去排查。
    罗韧给郑明山打了电话,一刻钟之后,戴着压的低低旅游小帽的郑明山进了酒吧,不跟任何人说话,径直坐到角落里,炎红砂捧着酒单过去点单,郑明山酒单打开,不动声色取了里头的画纸,看了会嘟嚷了句太贵,起身离开。
    出门的时候,和罗韧擦肩而过,罗韧并不看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郑明山也不看他,冷笑说:“又不是为你。”
    罗韧没吭声,如常进了酒吧,那一头,曹严华急急迎上来,压低声音问他:“小罗哥,我们解放呢?”
    他心中实在是有几分窃喜的,早上安排那一出的时候,他坚持要一万三唱白脸,果然,一万三一动粗,曹解放就跑了——再深厚的感情也会毁于家暴,正是他趁虚而入,对解放示好的好时候呢。
    罗韧说:“送到聘婷和郑伯那里去了。”
    这话一出,曹严华倒还好,坐在边上休息的一万三下意识地猛然抬头,同一时间,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动作太过,又赶紧偏转了脸。
    炎红砂在边上看了个满眼,冲着罗韧作鬼脸,用嘴努了努一万三。
    罗韧笑笑,过来坐到一万三身边,说:“你要想瞧瞧她也可以去,她生病那会儿,你照顾她不少。”
    一万三有点尴尬:“这……不太合适吧,好不容易藏起来,别暴露了。”
    罗韧还没来得及说话,炎红砂噌的一下把脑袋伸过来:“想去的话,总有办法的。”
    五分钟之后,炎红砂接了两个电话,头一昂,吼的全酒吧都能听到:“外卖!十字街那个怪味楼,蓝山两杯。还有对街的银店边上,卡布奇诺加起司蛋糕。”
    十分钟之后,一万三一只手拎满塑料打包袋,出门的时候装腔作势:“我都这样了,还让我送!”
    炎红砂憋不住笑,问罗韧:“我聪明吧?”
    罗韧心神不定,明知道郑明山不可能这么快有消息,还是时不时去看手机,敷衍着回她:“是,聪明。”
    炎红砂得意,转脸时,忽然看到青木抬头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忽然砰砰跳的厉害,又有些懊恼,想着:刚刚不应该笑的那么开的,牙都露出来了。
    一万三伸手敲门,手心发湿,喊着“外卖”的时候,觉得声音特不自然。
    郑伯过来开门,他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一万三了,乍一看到,笑的嘴都合不拢,引他去见聘婷,对聘婷说:“还记得小江吗?你生病的时候,他老陪你玩儿,那时候你分不清楚,还叫他‘小刀哥哥’,罗小刀听了还吃醋呢。”
    聘婷赶紧从画架边站起来,向一万三点头,说:“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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