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电话的时候,神棍安慰他们:“也别太灰心,保不准还能想到法子的,还有七天呢。”
    炎红砂嘟嚷:“七天,能干什么事儿啊。”
    神棍说:“不一定啊,创世纪里,上帝创造世界,也就只花了七天啊。”
    呵呵,上帝,谁去跟上帝比。
    昨天还有力气酒醉,今天连下楼的心思都没有。
    晚饭是酒店送餐,最简单的手擀面,里头放了小青菜、鸡蛋和木耳,普通的餐饭,曹严华稀罕似的看了好久,觉得青菜碧绿,溏心蛋饱满,面条根根劲道,连面汤翻起的热气,都透着一股亲和劲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吃的顿数屈指可数了,从前可没觉得面这么香——他低下头,猛扒猛吸溜。
    炎红砂拿筷子挑起一根面,好长,手举的老高,面还没到头,像从前吃过的寿面,爷爷炎老头说,这叫福寿无边无尽。
    明年这个时候,都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正想着,边上咣啷一声,是一万三把碗筷推开,说:“吃不下了。”
    ……
    这一晚,每个人都睡的早,却都无心入眠。
    炎红砂用被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鼻子以上,睁大眼睛看黑漆漆的天花板,说:“木代,我想回家。”
    “我前两天做梦,梦见我爷爷了,爷爷还在喝他的鸡肝菊花明目汤水,我腰里绑着绳下井,绳上缀了铃铛,叮铃铃地响。井下好多宝石,猫眼石都像会眨巴,还有琥珀、星汉砂……”
    她啧啧:“梦里,我都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呢。”
    木代从被窝里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说:“小丫头,赶紧睡吧。”
    “木代,你说我们还有希望吗?”
    “有啊,还有7天呢。”
    这叫什么回答啊,炎红砂闷闷的,翻了个身说:“我可真不喜欢‘7’这个数字。”
    木代笑了笑,阖上眼睛时,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抹低细的关门声。
    习武的关系,耳力较常人要好,清晰分辨出‘嘀’的电子音:关的不是室内的门,是有人出去了。
    罗韧睡在客厅,是他出去了吗?
    木代犹豫了一下,掀开被子下床,客厅里,沙发果然空着,她紧走几步,打开房门,走廊里空荡荡的,前后都不见人。
    关门出来,小跑到电梯边,电梯数字是本楼层,应该没下去。
    哪去了呢?木代走到尽头处的楼梯间,耳朵侧向下方,听楼道里的动静。
    没有走下去,这是高层,罗韧走下去的话,要花不少时间,步音应该还有,但是听的时候,下头静静悄悄的。
    那就是……上去了?
    木代扶着楼梯把手,一级级地上去。
    上了两层,再拐个弯,是最后一层,尽头处,通往天台的门大敞,迈过那道槛,风一下子大起来。
    酒店自配的拖鞋鞋底很薄,夜间,顶楼地面的凉意像手,一直挠人的脚心,木代走了几步,天台上,并没有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仰头。
    巨大的水箱之上,有个黑影坐在边沿抽烟,猩红色的烟头明起,又暗下,衬着黑的底色,可以看到白色的烟气升起。
    木代仰头叫他:“罗小刀。”
    罗韧低下头,招了招手,似乎是让她上去。
    水箱边的铁梯有些松动,铁锈味很重,爬一步梯身就晃悠一下,撞着水箱壁,发出沉闷的声响,距离还有一截时,罗韧探身抓住她手臂,木代借力上去,伏进他怀里。
    罗韧说:“你真是轻。”
    又说:“身上也是凉,穿这么少。”
    他拈了烟,另一手把她身子往怀里拢了拢,触到她冰凉脚背,直接帮她脱了鞋子,握了她脚踝,把她的脚送到自己腿上,外套拉过来盖好。
    也亏得女孩子是纤细的,他笑:“我该穿那种大衣,穿上了,里面还能装下一个你。”
    说这话时,烟气就在木代耳边飘,带来有微火的暖意。
    木代低声问他:“你不是不喜欢抽烟吗?”
    罗韧反而问她:“要抽吗?”
    他夹着烟,烟蒂送到她唇边,木代含了一下,烟蒂微湿,还带着他的气息,罗韧忽然反应过来,说:“别带坏你了。”
    屈指轻弹,烟头弹飞出去,暗红色的亮在半空中划了一道,隐没在顶楼边缘处。
    木代说:“楼下有蚂蚁看到烟头的亮,会以为是星星。”
    酒店是通县最高的建筑,水箱之上,还要更高,视线一览无余,所有的建筑和山都在脚下,头上是天,墨蓝,伸手去点,星星伴着大风亲吻指尖。
    木代说:“如果天上有神仙,这些星星也许都是他们烦躁时扔的烟头。”
    罗韧笑起来,下巴亲昵抵住她额头:“你就是学不会好好看星星是吗?”
    如果没记错,上一次她说,天上挂的,都是星星的骸骨,所有星光都是磷火。
    木代也笑,说:“两个人约会,当然是你看我我看你,为什么要看星星,隔着十万八千里远,都不知道那是颗什么星球,星球上说不定乌烟瘴气异形乱跑——能看出浪漫来?”
    说不定越亮的星,就是越糟糕的烟头。
    罗韧说她:“总是时不时冒怪话,老了一定是个稀奇古怪的小老太太。”
    “会平平安安活到那么老吗?”
    风大起来,抓乱头发,罗韧帮她理顺头发,很久都没说话,末了,说:“我在想办法。”
    他是在想办法,如果心灰意冷放任自流,也不会在这样的晚上,坐在这样的地方点烟。
    神棍说,要把对阵比作战争,这一轮,凶简使用了新的战术。
    打仗他熟,雇佣兵受训,甚至上一门课叫孙子兵法,教官一再强调“兵者,诡道也”,那以后,无数次实地作战,审时度势,哪里包抄、哪里合围,哪里奇兵突进,哪里里应外合,他都习惯的像是穿衣吃饭。
    这个晚上,坐在通县最高的位点,他一直在想:绝处逢生,没有路才是找路最恰当最紧迫的时候,这场仗,到底可以从哪里突破。
    怎么样能够取出第七根凶简,怎么样才能不死?
    木代伸手,触到他的眉,锁的让人揪心。
    她说:“罗小刀,我给你讲件事好不好?”
    “连殊那一次,我出车祸之后,张叔察觉我不对劲,赶紧联系了红姨,把我送到何医生那里。”
    在那里,她和何医生聊了很久。
    何医生建议她学习自我催眠,目光不要胶着于外部的纷纷扰扰,要适时“向内”,了解自己,也了解另外两个曾经主宰这具身体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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