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高坐在龙椅宝座上,冷眼看着下面各色人等的反应,心里冷哼了几声。
    再秘密的事,过了三口六耳也难以保密,因此圣人派出的人针对性地敲打了一部分人,又特地‘重点关照’了一些人,使得这些人根本没机会在这段时间里收到消息。 因此,新制钱的事一经公布,很是震惊了一些人。
    向来新律例出台,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
    好在,百姓虽然是最后才知情的,但他们生活在最底端,手里过的都是制钱,等闲见不到银子。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不知道金银是啥样。对他们来说日子还是一样过,最多就是有了新钱看个新鲜,有了十文、二十文的钱,以后出门多少方便了些。
    相对受伤比较大的是那些不知情的高门大户和商贾。
    他们这些人平时手里积攒和使用的差不多一半都是银子,平时连打赏也是碎银子和小银锞子之类的,很少摸铜钱的。如此一来,他们的损失就非同小可了。
    一时间京城内外掀起了不小的一阵波澜。
    也有监察御史上折子弹劾户部,指出此事关系重大,却没有事前没有在朝中公议,独断专行;而且,银币的分量明显不足以抵一两银子,云云。
    总之,意思就是这事办得很不地道。要是圣人允准了,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同流合污,沆瀣一气…
    圣人听了连连冷笑了几声。
    他又不是昏君,这么要紧的事,会独断专行么?!而且,这主意也是臣下出的,该知道的人自然是知道的,甚至连制钱的样式、规格都参与了意见。
    至于不该知道的人,自然是不必知道的。
    而且,朝中自有首辅大臣与圣人一起决议事情,公议不公议,也得看圣人的意思。
    于是,对那些跳得比较高的人,圣人也不斥责,只是把那些刚开始入朝实习的新进士指了几个过去。那意思已经十分的明显了,朝中不缺人才,爱干干,不爱干滚蛋!后头有两三百个进士等着位置呢。
    朝中有人被贬、有人升官,闹闹哄哄,一时半会儿也消停不下来。但新制钱却已经张榜公布,正式开始流通了。
    石初樱手里拿着官府下发的新钱则例,一边看,一边听账房管事的回话:“…旧的制钱仍可以使用,也可以一兑一去钱庄换新钱。任何换钱的地方不许收任何费用。不然,如有举报查实,不论兑换多少,都按藐视律令罪从重论处,一律当场杖三十,徒千里;…官银,一两足银换一千文新钱儿,成色不足的,扣除不足后,再扣两成火耗,再按折算成的足银兑换。金以此类比…”
    说着,管事的掏出一个小钱袋子,哗啦一声倒在备好的一个托盘上。青蒿把托盘呈了上来。
    石初樱的手指在崭新的制钱中一一滑过,见新发布的制钱有三种样式,其中一文钱和十文钱都是铜黄色,二十文的则是银白色。
    石初樱瞧着这些制钱,铸造得还算精致,翻转过来,只见一面镌刻着年号、户部的字样,另一面则镌着钱数。
    一文钱和十文的大小完全一致,最明显地不同在于,一文钱中间的方孔很大,十文钱的方孔小得多,因此,十文钱也比一文的重一些。
    这也是照顾许多不识字的人,能很容易地分辨使用。
    “就这些?”石初樱挑了眉头。
    那管事早等着问了,此时从袖子里有摸出一个小锦囊,从里头抖出一块‘银币’来。
    石初樱拈起这块‘银币’轻轻一掂就感觉出来,“八钱?!”
    “正是!”那管事的道:“官家的钱庄说了,这是顶一两足银的,这里头除了银子还有白铜,要不就太软了。(以下是正版读者的福利:)
    从今个儿开始,市面上买卖都不能直接用金银了,买卖当中要么用制钱,要么兑换成银币来使。”
    账房管事的胡子翘了翘,心话,多亏跟着府里把自己手上的私房早早换了钱儿了,不然现在只能哭一哭了…
    这时,就听夫人在上头说道:“既是朝廷发布的,你们也从账上支几百两银子去换了新钱儿回来使,咱们可向来不兴拉后腿儿的。”
    说着,还让青蒿特地从自己的私库里取了五百两银子出来,让管事的顺便给换成制钱,还道:“各样都换些,咱们也图个新气象。”
    账房管事的捧着银子一边走一边寻思,夫人一出手就是五百两,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大方呢,夫人这不过是装个样子,该换的早换完了。恩,夫人比府里钱多,账上支三百两也算够了…
    然而,这些都影响不到石初樱的好心情,因为昭哥儿粉嫩的牙床上发出了两颗小白牙!
    长了牙就证明小婴儿可以吃一点奶水以外的东西了。石初樱特地让玉露煮了云谷米糊湖加了点果汁,亲自喂给昭哥儿吃。小家伙尝到了奶水以外的味道,吃得差点把勺子都咬住了。
    石初樱见儿子长得这么好,心情无比愉快,特地约了她娘和姐姐,顺带着王氏一起逛街。
    算起来女人们已经三个多月没逛街了,这种憋屈跟男人三个月不能吃肉喝酒一样难受,因此,一家子的老少女人都兴致知足地打扮了起来。
    第228章 第二百二十七章十年
    石初樱觉得成亲以后自己圆通了许多,从前她仗着有本事,总是想什么就做什么,很少乐意去了解和琢磨别人的心思,而如今她真的成长了。
    石初樱多少有些感概,怪不得有圣贤说‘道’无所不在,“在蝼蚁、在杂草、在瓦块、在屎尿里。”原本师傅让她读书的时候,这些话她只是肤浅地理解些,却并不能真的领悟,而今经历了凡尘的生活,她才算了悟了一二。
    用无名道长的话说,至少,她已经明白人心人性之复杂甚至超过上仙。
    对错也好,善恶也罢,甚至强弱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表面上看到听到的和事实真相也许背道而驰,也许相差千里。所以,在这个纷繁的红尘世界里,入世出尘,过出滋味来,那才是对心性的修炼。
    师徒二人时常讨论这种心得,每次讨论后都觉得心境又开阔了些。石初樱甚至能感觉得到这种开阔带来的隐隐的玄妙之感。
    “心境晋级,自然会引发修为的变化。”无名道长知道后如此说。
    有了这种体悟,石初樱更加明白师傅让自己进入凡尘的良苦用心,心里的存疑也一散而空,整个人非但没有烟火味十足,反而更加的空灵几分。这样的灵性就连无名道长也自叹不如。
    唉,徒弟太超前,师傅也累啊!
    …
    冬去春来,艳阳又换霜雪。
    来来去去,十年一晃就过去了。
    这十年里,物是人非,很多的人和事都发生了变化。随着老太太和老将军相继去世,老宅终于分崩离析,除了大房还住在老宅里,而其他几房都各自申请了宅院搬了出去。
    在石初樱看来,一家人就像一头蒜,老祖父和爹爹就像当中的蒜柱,子孙们就想一个个蒜瓣,而祖母和母亲就是外面包着的蒜皮。
    蒜皮没了,蒜瓣虽然失去了保护,但还勉强能维持着聚拢在一起,一旦蒜柱没了,失去了主心骨的蒜瓣们就只有分散一条路了。
    不过以两位老人的年龄看,他们去世时也算是高寿之人,尤其是老将军,能活到七十八岁在宗室里都算是少见的了。
    而且,老将军无病无灾,只在某一天突然觉得精神大振,他心有感知,便招来全家人,交代了后世,又过了不到一个月,就在睡梦里去了。
    两位老人留下的财物不少,二房也得了一些,楚溆分到了旧京里的一处小宅子,并一千两现银以及若干件古董器物。伺候了老将军一辈子的北斗和天狼也被老将军托付给了这个最得意的孙子。
    只是两个老仆的心随着主人去了,没多久也相继没了,楚溆在老将军的墓地不远处葬了他们,让他们主仆在地下也能团聚。
    十年来石初樱和楚溆的生活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是他们的次子适哥儿出生了;还有就是,石初樱经过多年的累积,终于有了再次突破晋级的迹象,不得不回到山里闭关,两年后终于突破成功,再次晋级,整个人的修为和气象都向前迈了一大步。
    当然,这些年来,无名道长也勉强晋了一小步,比起徒弟来算是聊胜于无罢。
    楚溆千盼万盼,等来石初樱回归后,两人也终于得了个宝贝女儿小悠悠!
    如今小悠悠已经有三岁了,小姑娘跟哥哥们一样,从小被剃成光蛋,如今可不长得一幅好眉目!
    “娘啊,姥姥和姥爷也跟着咱们去吗?还有,悠悠的小床要带着,不然悠悠睡不着哦…”三岁的小姑娘言语十分流畅,一双水亮的大眼睛一转,就是一个小主意。
    这不,一早上,悠悠迈着小短腿儿,甩开奶娘和丫头,又跑来找她娘提要求了。
    石初樱正在书房里整理物品清单,见到女儿自己翻过门槛‘爬’过来,不由朝她笑道:“悠悠怎么自己来了?二肥哥哥呢?”
    “二肥哥哥去刨它的宝藏去了。”悠悠蹭到她娘身边,软糯的小身子倚过来,小手攀在她娘的腿上,努力想往怀里爬。
    石初樱无奈,只好把女儿抱起来,安置在怀里,“你有空来捣乱,爹爹留的课业还没做吧?”
    别看悠悠最小,却是三个孩子里继承了石初樱优点最多的一个。她运气超好,在她娘突破晋级后才怀上的,别说天生的根骨多么好,便是精神力也比两个哥哥强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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