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已不是她一人的,哪怕是他做了皇帝,她也并没有失去什么。但丈夫成了帝王,她却瞬间拥有了太多太多她以前所奢望的。
    想着,王妃眼里的失落,心底的空荡,已被这念头塞满,十分知足。围着个男人转又算得了什么,她想要的绝不是丈夫的长相厮守。
    小郡主抬头看着母亲,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有些忧心的脸,现在已展颜,像是很开心的模样。不过母亲开心就好,何必想是什么让她这样开心呢。
    永王请他们二人入座,让人奉了茶,便问,“那南面局势如何?”
    许广答道,“孙将军势如破竹,约莫还剩三四人负隅顽抗,不愿归顺,因此孙将军已领兵征讨,承诺一个月内,定会平定南方。王爷可以安心登基,不必担心那边的形势。”
    永王笑道,“你们都是王佐之才,本王定要好好封赏。”
    到底是封什么官,两人都没问,只是谢恩。谢崇华见永王心情愉悦,又想到方才那事王爷并不知,这才说道,“记得我们刚起兵时,形势艰难,处处惊险,如今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永王也有感慨,“登陆利安,铭城围困,本王记忆尤深。曾想过兴许会死,但幸而有你们鼎力相助,本王才能平定天下,除去奸臣。”
    “那都是因为王爷心系天下百姓,也是百姓之福。”谢崇华又道,“当年我们起兵,势单力薄,因此宽待各地来投奔我们的士兵,除了对进城后不许掠夺烧杀的军规,似乎也没定什么其他规矩。”
    永王笑道,“这也是当年谢参军所提议的——令之以文。”
    谢崇华笑笑,“的确是下官所提,只是当时怕军心不定,所以对他们特别宽容。因此用了怀柔政策。但如今王爷已平定天下,那些仗着王爷威严的部下却还是不管束,却怕百姓会有怨言。”
    永王忙问道,“请说。”
    “令之以文,齐之以武。要想齐家治国平天下,便不能让他们自我纵容,否则百万大军军纪涣散,百姓会苦不堪言,也有损王爷您的名声。自古外戚干政不少,但像厉太师这样刚夺政权就被驱赶的,却并不多,除去藩王起兵,还有不少百姓各地起义。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他不得民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便是那涛涛大水了。”
    许广在旁静听,字字都没驳永王面子,绕开了永王最不想听的事,又将自己要说的都说了,无怪乎当初能那么快地说服祁王援兵相救。
    永王听后的确没有一丝不舒服,更何况他已十分倚赖谢崇华,他的建议十有八丨九都是利国利民,更是忠心为自己着想,说他有王佐之才,并没有半分虚假,“谢参军说的是,令之以文,齐之以武,军有军规,不能让他们纵容。兵部尚书一职,就暂且由谢大人代管吧。”
    “王爷厚爱,不胜感激。”谢崇华拜谢,又道,“只是下官有个更合适的人选,不知王爷可还记得。”
    永王和他共事久了,倒也猜出来,笑问,“可是宋大人?”
    谢崇华笑道,“王爷英明。”
    若是别人永王就要黑脸责骂这举荐得避嫌,但换成这人,永王也是服气,“宋大人本来也是兵部尚书,被厉太师夺了职,如今算是官复原职,你就代劳转告吧,反正……你也是要去宋府的。”
    谢崇华闻声,知道永王体恤,也没推辞,起身告辞。
    永王本想等他走了和许广说会话,却见他也要跟上前,微微一顿,叫住了他,“谢大人要去见恩师,你去做什么。”
    许广这才停步,折了回去。永王看了他几眼,这才发现好像这唯一的好友跟自己已经疏远,更亲近谢崇华了。隐隐有些嫉妒,“本王有些事想要问你。”
    “王爷请说。”
    “可有厉太师的下落?”
    “没有,有探子回报他路过利安,但是我带人过去,只抓到他的随从,他却不知所踪。”
    “那探子在何处?”
    “已全死在牢中。”
    “全死了?”
    许广已跪身,“他们也不知厉太师的下落,拷问不出有用的话,带到京师又麻烦,因此才出此下策。”
    这么做也并没什么过错,只是没有找到厉太师,永王到底有些不安,“你起来吧,这也并没做错,你多派一些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永王说道,“原本朝中的老臣,被厉太师排挤的人,我都想招回朝中。这样朝廷才能尽快恢复元气,更好地治理各地,尤其是身居要务的官员,更不能随便任命,否则怕众人不服。”
    许广眉眼微动,“王爷是在问属下,谢大人安排什么官职合适?”
    “方才我想让他做兵部尚书,但他举荐了宋大人,也就作罢了。”
    许广想了半晌,忽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说道,“唯才是用。王爷心中怕是早有定夺,只是怕别人不服气。属下和谢兄交好,听过他曾说过自己做知县时的事。无人服气,最后走时,却已得人心。他为知州时,我们也曾提过此人,里外是胆,一身气力但非蛮力。属下想,不服气开始是会有的,但属下相信谢兄能胜任。”
    之前还觉得他会真心举荐,但现在听来,却总觉掺杂私交。永王不知是自己私心作祟,还是真的好友已变。
    好友……好像也不是了。永王微觉心中起了疙瘩,却又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先疏忽了这好友。昔年赠君琉璃杯的事,已无法再像当时了。
    谢崇华没有在闹市骑马,只是牵着马往宋家走去。到了宋家,他将马拴在栽种在门前,已折断腰肢的树上,上台阶敲了敲门。
    片刻就有童子开门,见了他上下打量,“公子找谁?”
    旁边有长者探身一瞧,目染喜色,“谢大人。”
    谢崇华也还认得他,笑了称呼。那长者忙领着他进里面,去告知主子不得了的人来了。
    宋大人几乎是跑出来的,见了他大喜,“我就说你会今日过来,你嫂子还不信。”
    谢崇华作揖要拜见,就被他拦了,“你这是跟我客气什么,快来坐。”
    两人也是多年没见,却像一直在见的挚友,没有半分生疏。
    宋大人骂了那厉老贼半晌,最后问道,“听说他往你们利安府方向逃了,可有抓到他?”
    “没有,倒是抓到了他的随从,但随从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那老贼真是个乌龟,竟躲得这么严实。”宋大人又骂了一会,骂得宋夫人都听见出来了。
    谢崇华起身,“宋夫人。”
    宋夫人笑笑,“快坐,我就是在后院听见骂声,还以为他跟谁吵架了,出来瞧瞧。瞧你们这样高兴,我去吩咐厨子做桌饭菜,给你们下酒用。”
    谢崇华忙说道,“不必劳烦了,而且……家中还未安顿好,想回去搭把手。”
    宋夫人一听,便斜眼瞧瞧丈夫,“你看看谢大人,再瞧瞧你自己。”
    宋大人瞅瞅自己,“为夫怎么了?”
    “人家晓得要为家里帮忙,为妻子搭把手,您呢?”
    宋大人说道,“我们又不曾搬过家,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帮。要不搬一次家看看?”
    宋夫人拿他没办法,抿唇笑笑,也不强求他留下用饭,进里头去了。
    “这脾气都是惯的。”宋大人嘴上嫌弃着,视线却还在夫人身上。等她走了,这才收回视线。又聊一会,才说道,“你是永王身边的功臣,你说的话他应当是愿意听的。倒是管管底下的兵吧,他忙着登基,可城中百姓受苦啊,瞧瞧那些乱走的兵。要不是我岳父拦着,我都想过去一脚将那些败类给踹进大牢去。”
    谢崇华笑道,“明日宋大人就能踹他们进去了。”
    宋大人拧拧眉,“为何?”
    “我来一是为了拜见宋大人,二来是来转告永王所嘱,让宋大人明日回兵部,重任兵部尚书一职。”
    宋大人没想到竟这么快就官复原职,一拍大腿,“我真是错怪永王了。”
    “当初我们起兵,从各地来投靠的人不少,那时事事宽待,也让一些人忘了本分,将这恶习带到了京师。明日起永王会整顿,而兵部尚书一位,也交还给您。”
    宋大人笑道,“你定是为我说了好话。”
    谢崇华说并没有,宋大人心知肚明,否则永王怎么突然提起他了,而且也突然要整顿军队。永王身边有此贤臣,他也觉大央能早日恢复元气,将内乱时被边疆蛮族夺去的几座城池重新夺回来。
    从宋家出来,谢崇华下意识骑上马,才刚拉紧缰绳,又下来了。继续牵马回去,步行回到家中,已过午时。远远看去,家中也没有升起炊烟,想必大家都没吃饭。他又折回附近客栈,点了饭菜,吩咐他们送到朱家。
    那掌柜一听,打量他两眼,“你们住朱家?那是早上入住的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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