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知,袁氏要嫁吕三不成,才改口一心一意为死鬼守寡。听她说,只是跟着笑。
    “滚!滚出去!”邬家屋子里,传出邬音生还有些稚嫩的狠辣呼声。
    “小兔崽子,偷了我们家东西,还敢大声嚷嚷?”吕兰城毕竟大上两岁,高出邬音生许多,提着邬音生耳朵将他丢出门外,就用力地拿着脚踹。
    邬音生在府中习了武,挨了一脚后敏捷地跳开,待要踹上吕兰城一脚报仇雪恨,偏生被他娘薄氏抱住了手脚。
    “音生,你大哥不是存心的!兄弟两个别闹了,叫人笑话!”薄氏徒劳地苦口婆心劝说。
    邬音生蹬腿要踹,偏被身量高挑的薄氏按住,恨得咬牙切齿。
    “谁跟他是兄弟!没人要的杂种!”吕兰城趁着后娘抱住邬音生,攥着拳头向邬音生身上招呼。
    “哥哥——”病得脸颊绯红的邬箫语穿着单薄的衣衫飞身跑了出来,双手抱住吕兰城的腿,“大哥,别打了,娘送来的东西,我们不要了,咳咳——”
    “谁是你大哥!”吕兰城抬脚踹向邬箫语。
    痛呼一声,邬箫语捂着肚子趴在地上。
    “妹妹!”邬音生再不顾忌娘亲薄氏,一肘子向身后捣去,待薄氏哎呦一声放开,就扑到邬箫语身上护着她。
    “该死的杂种!”吕兰城啐了一声,闯进邬家屋子里,抱出一包衣裳、点心、铜钱洒在地上,最后将一只蝴蝶风筝揉烂了丢在地上,趾高气昂地对薄氏说,“知道你现在是谁家人不?不要脸的,敢偷我们吕家的东西补贴邬家!”
    “我爹做的风筝!”邬音生扑过去捡。
    吕兰城机不可失地狠狠地踩住他的脚,用力地一碾。
    邬音生满脸狰狞抱住吕兰城的腿用力,头一低,牙齿如铁钳般紧紧地钳住吕兰城腿上肥肉。
    “嗷——”地一声,吕兰城向后跌去,疼得不住蹬脚,偏生一脚脚重重地落在邬音生脸上后,邬音生愣是不松口。
    “流血了!要死了!”吕兰城惶恐之下,脸色煞白,再不嫌弃薄氏了,伸手向薄氏够去,“娘,快救我!”
    “音生,不能咬!”挨了一肘子没缓过劲的薄氏拼了命地上前,抓住邬音生后伸手去抠他牙齿,一摸,果然摸到温热黏糊的血,就哭嚎着伸手拍打儿子后背,“松口,音生,快松口!”
    “贱、人。”邬音生满脸血水地转过头来,一巴掌扇在薄氏脸上,用力地将紧贴着他的薄氏推开,错愕地望见薄氏衣裙下,小腹微微隆起,急红了眼,起身后,一脚向薄氏肚子上踹去,“贱、人!没有男人会死?安心守寡会死?”
    薄氏嘴大大地张开,痛得叫不出声音来,一双眼睛极力地睁大,好半天才吸了口气,只觉身下有东西流出,颤抖着手去探,再将手抬起来,手指上染满了血水。
    邬音生满脸木然地站着。
    邬箫语哇地一声,嚎啕起来,“娘亲——”
    “住口,咱们没有娘亲!”邬音生喝令一声。
    邬箫语颤抖着闭了嘴,哆哆嗦嗦地拉着邬音生的袖子,“娘亲——她会不会死?”
    “死了才干净!”邬音生咬牙切齿地说,嘴上还沾着吕兰城的血。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咬掉了我一块肉!”吕兰城背靠着门槛,抱着腿躺在地上打滚。
    “怎么了,怎么了?”被人喊来的吕三手背上还沾着算账留下的墨水,望见儿子打滚、续弦捂着肚子身下一滩血水,吓得一呆后,抢先去抱起儿子,卷起他裤腿去看,只见深深的牙印陷在皮肉中,一块肉已经悬挂在腿上。
    “哎,三哥,是嫂子来给音生、箫语送东西,兰城跟着来瞧,结果两边打起来了,音生先咬了兰城一口,又踹了嫂子一脚。”袁氏已经将一碗姜汤喝完,将碗挂在手上,兴味盎然地瞧着震怒的吕三:叫他有眼无珠,没挑上她!
    “三哥……”薄氏向吕三伸出手,身为奶娘,一双手保养得细细嫩嫩,仿佛二八少女的柔胰。
    “爹,都怪这贱、人!儿子腿要瘸了,要瘸了!”吕兰城滚在吕三怀中。
    吕三咬牙切齿,抡圆了臂膀向邬音生脸上扇去,“狼心狗肺的东西!连自己个娘都踹?!自己个兄弟都咬??”
    邬音生眼冒金星、双耳鸣叫不止,紧紧地搂着护着妹妹,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性子挺倔啊!”吕三将邬箫语从邬音生怀中扯出来,将邬箫语摔到一边,抓着邬音生的肩膀一连扇了三巴掌。
    “三哥,不怪音生,是我自己个摔的……”薄氏满脸泪光不忍地扭过头去。
    “唷,三哥好容易盼来了老三,一下子就被嫂子你摔没了。”袁氏抱着手臂,跟旁边围观的三姑六婆挤眉弄眼,“你说,嫂子是不是还惦记着前头的,所以一心一意向着音生、箫语两个?”
    “指不定呢。”好事的连连附和。
    “三哥……”薄氏赍恨地瞅了一眼煽风点火的袁氏。
    “混蛋!”吕三将邬音生向墙上一摔,双眼通红地走到薄氏身边,甩手在薄氏粉嫩的脸颊上用力一扇,“贱、人!兰城要有个三长两短,你给我等着!早知道招惹了这么个祸害来,还不如一直姘着混日子省事!”抬手将儿子吕兰城架在肩膀上,又冲着薄氏重重地一呸,“不用回吕家了,就在邬家陪着你那对野种!”
    “三哥……”薄氏扶着墙蹒跚地站起来,顾不得身下血水淋漓,捂着肚子踉跄地跟吕三走。
    “娘,别走。”邬箫语跪在地上抓住薄氏染满鲜血的裙子。
    邬音生奄奄一息地躺在墙角,愤恨过后,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巴巴地看着薄氏。
    薄氏嘴唇颤抖着,伸手一根根掰开邬箫语的手指,噙着泪,踉跄地跟着吕三向吕家走去。
    “娘——”邬音生在心里喊了一声。
    “连自己个娘都打,太狠毒了,老爷也放心叫他跟少爷、小姐们一起读书?”
    “就是,我瞧着,就是个小狼崽子。”
    “听着吕三话音,姓薄的是早跟吕三勾搭上了?”
    “只怕早不干净了呢!”
    ……
    风言风语传来,邬音生睁大眼睛,后悔冲动了,他该像韩信一样,忍下胯下之辱,假以时日,再将这对狗男女千刀万剐……
    “哎,宋管家来了。”有人说了一声,瞧热闹的一哄而散,就连袁氏也端着碗回三晖院“复命”去了。
    “宋管家?”邬音生满脸创伤地躺在地上。
    “哥哥。”邬箫语啼哭着,趴在邬音生身上。
    宋止庵蹙着眉背着手,佝偻着后背走来,叹息一声,弯腰将邬音生靠着墙扶起来。
    “……管家……,我还能……读书……”邬音生因风言风语,全然忘了满身的伤痛,满心里只惦记着这事。
    “哎,虽三老爷看重你,但学堂里不光有三房的少爷、小姐,还要顾忌着其他两房呢。”宋止庵叹息一声,“你踹了亲娘的事,已经叫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知道了。”
    “老夫人要……”邬音生猛然睁大眸子,慌张地抓着宋止庵的手,“宋管家……箫语在凌家……我不能……”
    不管是被打发去庄子里,还是发卖,他都不能撇下妹妹。
    “哎,老夫人已经发话了。”宋止庵无奈地摸着邬音生的头,“你是个心志坚定的,将来必成大器,坏就坏在脾气太过急躁,日后千万改了吧。”
    “管家大伯——”邬音生软软地跪在地上,要磕头,却一头栽倒,“大伯……”
    “求我也没用,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去了别人家,兴许还有一番造化呢?有道是乱世出英雄,这世道对黎民百姓不是个好年月,但对有志气的,却是个好世道呢!”宋止庵轻轻地拍了拍邬音生的后背。
    恍如听说妹妹被凌韶吾推下桃花溪般绝望,邬音生满眼死寂,怔怔地看着宋止庵一言不发。
    “哥哥!”十一岁的邬箫语听出哥哥要被发卖出府,紧紧地抱住邬音生的后背瑟瑟发抖。
    两个穿着布衣的下等仆人走来,邬箫语护着邬音生不许人动他,“是吕兰城先来找麻烦!为什么要发卖我哥哥?”
    “让开吧,眼看就天黑了,此时出府,兴许有那个命进了纡国公府呢!”
    “哼,说什么天方夜谭?这样狠毒的狼崽子,纡国公府肯要?没得再咬了人,还得咱们侯爷登门赔不是去。”
    两个下等仆人幸灾乐祸地说,一人抓着邬音生一个膀子,拖着他向外去,二人早看不得同是奴几,邬音生一个寡妇改嫁不要的小杂种竟然能陪着小姐、少爷读书!还跟着侯爷习武!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二人有意将他拖在地上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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