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扬忙起身道:“太后娘娘谬赞了。”
    “坐,好生坐着与哀家说说话。”太后语气柔和,“动辄起来回话,哀家反倒会觉着过于生分,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姜洛扬自然称是,依言落座回话。
    “这些年,俞少傅的婚事,哀家和皇上没少多事张罗,他却一直没那份心思。”太后语气很是欣慰,透着笑意,“眼下成婚,可见以往是缘分未到,冥冥之中,他是在等着你。你们两个都一样,往后可要好好儿地过日子,一定要惜福啊。”
    姜洛扬抿唇微笑,恭声称是。
    继而,太后问起她多大年纪,平日喜欢做些什么消磨时间,过了一阵子,说起了南烟的事。
    话里话外,不外乎是与皇帝一个心思。
    姜洛扬应下来,太后的笑容愈发舒心,“皇帝成婚是大事,哀家久居深宫,不好贸贸然将俞少傅唤来说这些,是想着他若是另有安排,提起来反倒无益。皇上心意笃定,在这件事上却一再拖延,哀家实在是看着有点儿心急了。做长辈的,不外乎是盼着儿女早些成家,开枝散叶,哪一个都想早些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这种话,想来姜夫人也与你说过,只希望你理解哀家这份苦心。”顿了顿,问起俞南烟,“南烟在家有没有跟你学着做针线?”
    姜洛扬面不改色地道:“这两日的确是在做针线,南烟心灵手巧,臣妾的针线活寻常,只是坐在一起做个伴。”南烟才没做针线,这两日都捧着史书看,时不时跑去书房去问俞仲尧一些问题,那个做哥哥的都怀疑小妮子快走火入魔了。
    “的确是心灵手巧,针线做得很好,只是学会了就不愿意动手了,前阵子跟哀家说要绣几条帕子,我看哪,她做两天就腻了。她以往更喜欢看书,来宫里不是看佛经帮哀家抄录,便是借一些医书看,前几日跟皇上一起琢磨着酿制对身体有益的药酒,说来日送给俞少傅。”
    姜洛扬忍不住抿唇微笑,替南烟开脱:“南烟也是实在不得空,臣妾打理家事时,少不得要她帮衬。”
    “这是好事。”太后语气更加愉悦,“她平日跟你学着如何持家,眼下虽说累一些,将来嫁了,却会省心许多。”
    姜洛扬想着,等到事情定下来,太后少不得要另外吩咐她一些事,以图南烟方方面面都尽量懂得些门道。有这样一个待人宽厚的婆婆,宫里的环境也很简单,南烟要是嫁进宫来,日子定能过得如意顺遂。她唯一担心的是,皇帝日后会再选嫔妃入宫——哪个女孩子愿意与人分享同个人?这一点,回去之后要与俞仲尧提一提。母仪天下是无上的殊荣,但若是可能在以后陷入一个争风吃醋的环境中,就大可不必了。
    怎样不是过一生呢?何必要那么累。
    况且,要是南烟过上那种日子,俞仲尧不跟皇帝算账才怪。
    可是——她面上应承着太后,心念不断转动着。这些顾虑,她刚一听说就有了,太后与皇帝应该早就想到了吧?若是没有自信能够给南烟一世安稳,母子两个应该不会提及此事自寻麻烦。
    末了,太后叮嘱道:“往后哀家少不得隔三差五唤你与南烟、长兴侯世子夫人进宫来说说话,尽管放心,不是急着要你尽快给个结果,便是亲事不成,哀家也要把俞府的人当成半个亲人看待,闲时理当常来常往。”
    姜洛扬笑着称是。
    太后扬手示意宫女将两件赏赐之物交给姜洛扬,这才端了茶。
    姜洛扬谢恩之后,告退回府。
    此时的孟滟堂,正在与皇帝说起自己的打算:“我想离开京城,过一段游山玩水的日子,还望皇上恩准。”
    皇帝狐疑地看着他,嘴里却道:“那怎么行呢?你是朕的兄长,又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你走了,朕可就没主心骨了。还是尽快调理好身体,回朝堂行走吧。”
    孟滟堂险些撇嘴,心说你可真会跟我做戏,我走了你怕是会高兴得做梦都会笑醒。可是没法子,明面上,他只能与皇帝这样你来我往地磨叽,再度陈述心愿,语气愈发郑重。
    皇帝思忖片刻,道:“此事非同小可,朕要好生斟酌一番,过几日再给你答复。”心里却在想,你可赶紧走吧,烦了朕这么多年,也该相互给个清净了,最好走了就不要回来。
    当然要这样了,你得找俞仲尧商量之后,才敢放人。孟滟堂腹诽着,面上称是,告辞离开。
    **
    姜洛扬回到俞府,俞仲尧正倚在寝室的美人榻上看书。见她回来,抬眼笑了笑。
    她换了身衣服,笑着走到他身后,环住他,“今日不去串门了?”
    “不去了。”俞仲尧放下书,握住她的手,“好好儿在家陪着你。”
    姜洛扬把进宫的经过跟他说了,笑道:“太后娘娘说让我和南烟、云荞都要隔三差五进宫去,这可是好事,到时若是看到皇帝与南烟碰面,心里也就有数了。”
    “我找人安排一下。”俞仲尧觉得这样也好,真比洛扬委婉地询问南烟要好,省得姑嫂两个尴尬。
    “嗯。”姜洛扬又说起章文照的事,“早间我听说了,有一点不明白——廉王为何指明要把章文照发落到贺园?”
    “……”俞仲尧有点儿为难似的,沉了片刻才道,“他总有他的道理,并且这做法也很妥当,你就别管了。”
    “不想说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姜洛扬无意为难他,转而问道,“贺园与贺涛有关么?”
    “那里住的人,是贺涛的堂哥、堂姐——贺家旁支,这几年来往的不多,与贺涛的情分不深。”
    “哦。”姜洛扬点头,有心问问,为何去风溪时选在那里落脚,而那兄妹两个却没留在园中与他相见叙旧。后来觉得没必要,就算是疑惑、好奇,都是他以前的事,又山高水远的,全无必要深究。
    俞仲尧拍拍她的手,“下午我陪你出去转转?”
    “是串门还是出去玩儿?”
    俞仲尧和声道:“串门就算了,往后你去高家的时候,长兴侯若是在家,去给他请个安就得了。是带你出去玩儿,我让白管事置办了几处别院,他说城外一个园子的景致最好,跟我说的天花乱坠,撺掇着我去看看,生怕我怀疑他做了冤大头多花了银子。”
    姜洛扬忍不住笑了,“你不是不喜欢置办这些的么?”
    “以前不是没家的人么?府邸只是用来添人手存放钱财的地方,往后不同,时不时地总要带你出去散散心。”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把你闷坏了,动不动跟我闹脾气可怎么办?”
    “可是,园子在城外,天黑时我们赶得及回来么?”
    “要是景致不错,就在那儿住一晚。”俞仲尧道,“什么都置办齐了,你只需带几套衣物。”
    “行啊。”姜洛扬刚应下,就想起了俞南烟,“只我们两个去怎么成?还有南烟呢。一起去。”
    俞仲尧有点儿无奈地笑道,“我跟她说了,她不去,说正好,我们只管出去游玩几天,她下午要去什刹海,并且要在那儿住两天——她挺长日子没见母亲了,想好好儿聚聚。还说跟我出去玩儿最没意思,以后跟你一起去。”
    姜洛扬笑出声来。能时不时这样揶揄俞仲尧的人,也只有一个南烟。
    她转去知会了三个大丫鬟,和连翘一起挑选衣物的时候,连翘说起了顺昌伯的事:
    “廉王命人去章府传话了,说章府的人再去烦他,别怪他直接把人丢到深山老林去喂狼,章文照的事到此为止,若是找人周旋,那章文照就不需离京了,他随意找个罪名把人砍头了事。”
    姜洛扬听了,对孟滟堂生出几分真切的感激。在宫里见面时,他提都没提。既是如此,便是自心底帮她料理一个小人,不图什么。
    “我娘可知晓此事了?”她问。
    连翘点头,“已经知道了。”
    “这次章兰婷说的话句句属实,既然如此,你便命人去帮我传话给她,往后有什么事,让她派可靠的丫鬟来知会我或我娘。”姜洛扬叮嘱道,“自然,也不能她说什么就信什么,最好是在章府那边收买个人。这件事多花些银子也值得。甚至于,整治顺昌伯这件事,花多少银子都不需犹豫。比起长久的清净,别的都是小事。”
    “奴婢晓得,尽快安排下去。”连翘主动道,“既然如此,奴婢就留在府里吧。”
    “嗯,这次要辛苦你一些,事情过后再给你几日的假,好生歇歇。”
    连翘笑道:“那奴婢先谢过夫人恩典了。”
    下午,姜洛扬随俞仲尧去了城外的别院。
    别院里面的景致没什么出奇之处,难得的是依山傍水,出门便能看到湖光山色,附近也无别的人家。
    湖中心有着大片荷叶,碧色连绵起伏,若是夏日前来,便能看到荷花盛放的美景。
    俞仲尧与姜洛扬出门,到了湖边,有人驶来一条小船。
    他摆手让船夫下来,赏了一块碎银子,“去府里歇息吧。”随后登船,对姜洛扬伸出手。
    姜洛扬讶然,“你——”
    “嗯。”
    她笑着由他扶上小船。
    他亲自撑船,去往湖心,闲闲笑问:“没看出来吧?”
    “的确是没看出来。”姜洛扬站在船头,听着船桨滑动之下悦耳的水声,看着澄净的湖面波光粼粼,以及眼前这个叫她意外、惊喜连连的男子,闭上眼睛,静静感受了一会儿和煦的暖阳、温柔的秋风。
    惬意之至。

章节目录


骄宠记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九月轻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九月轻歌并收藏骄宠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