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杨柳不会拿这事玩笑,可他还是有些发懵。质子之期已过,他没有选择重归故土,一方面是因为魏国没他的立足之地,另一方面——
    就是为了寻找失踪的迦元。
    从她消失的那一年,直到他成为质子,十几年的光阴,他都在断断续续的寻觅。可过去了这么久,他却连个眉眼相似的人都不曾遇到过。如今……苍天总算开眼了?!
    思及此,心口窝嗵嗵地跳动起来,一下一下,没了往日的节奏。
    赢山王如梦方醒,顷而踅身看向杨柳,蹙眉抿唇的模样甚是威严,“先去验身,切记不要声张。如果真的是她,就把她给本王带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夜风撩起短竭,飒飒抖动。杨柳得令,拱手道了声:“是。”
    赢山王没再接话,仰头凝向没入云彩的圆月。静了久久,他轻启薄唇,声音带着显而易察的颤抖:“这么多年的离散……委实是本王亏欠了她。”
    十年如一日,他心里记挂的,唯有公仪迦元一人。
    ☆、第七十三章
    这天晚上,明明型男在怀,卫夕还是睡的很不踏实。梦里一片迷雾霭霭,看不清山,也看不清水,唯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徘徊在耳畔,缥缈如纱,听不清楚。
    醒来的时候牧容已经不知去向,摸摸旁边的被褥,还是温热的。
    “嘁,走了也不说声。”卫夕不满的嘟囔一句,掀开锦被下了床。
    外头刚泛起鱼肚白,她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直入肺部,甚是新鲜,带着些浓重的潮气。方才的一点小矫情登时烟消云散,这可是逍王府,万一被人发现她和锦衣卫指挥使共睡一个被窝筒子,与谁都不好。
    昨夜的缠绵历历在目,她仰眸望天,羞赧的抿了抿唇,但愿今日她和牧容都能有一个好心情。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没多久,她就知道为何这小王爷被赐为“逍王”了——
    这货简直就是一个不干正事的逍遥神嘛!
    巳时,逍王又换上了一身常服晃晃悠悠的逛大街去了。这次倒是轻装简出,只带了卫夕一个人随行。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逍王闲庭信步似的走在前头,手里提留着一个鸟笼。大喇喇的阳光照在他欣长的身影上,映的那竹青色的缎面格外盈亮。
    然而卫夕却不敢怠慢,机警的跟在他身后,眼神像x光似的扫过周围,生怕冒出形迹可疑的刺客来。
    就这样,二人漫无目的的逛了一个时辰,美其名曰:勘查民风。说白了,这逍王像是诚心在溜她。卫夕在心里嘟囔了他千百遍,累到脚丫子发麻时,逍王这尊大神总算肯去茶楼里歇脚了。
    叫了壶上好的碧螺春,逍王将鸟笼子放在桌上,吹着口哨逗弄着里头的画眉鸟。卫夕身板笔直的杵在雅间的窗口,眼神时不时的朝外瞥。
    “其实你长得不难看。”逍王嘴里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卫夕纳罕地回头看他,“王爷说什么?”
    逍王对她的疑问充耳未闻,捏了点瓜子仁儿放在鸟笼中的陶瓷小盅里,自说自话道“但你身为锦衣卫,那就丑死了。”
    卫夕:“……”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锦衣卫吗?”
    在她木讷的摇头后,逍王哧哧笑道:“真笨,当然是因为你们坏啊!”
    卫夕:“……”
    “不择手段,唯命是从,毫无原则,冷血无情,行尸走肉,不配为人。”这一串词语从他嘴里说出来特别自然,像是在故事。逍王瞥了眼神色愈发难堪的卫夕,唇角依旧衔着恬适的笑,调侃道:“这些词儿用来形容你们再适合不过了,你说是不是?”
    不择手段,冷血无情,前面倒是有那么点意思。可这行尸走肉,不配为人,是不是有点侮辱人了?卫夕早就看出来逍王有意整她,可她没想到这位小王爷对锦衣卫的印象这么不好。
    她蹙了下眉头,心里除了火气还有些哭笑不得,朝逍王一拱手,轻描淡写地说道:“王爷,不知是何缘故让您对锦衣卫存在这么大的曲解。”
    其实她内心在咆哮:告诉老娘,锦衣卫到底跟你什么怨什么仇!!
    呵,还曲解?这可都是事实!逍王轻蔑的眯了眯眼,脱口道:“当年我和六哥出使南魏,路上遇到了蒙面人的劫杀,十有八九就是锦衣卫,目的是想要我们的——”他怔了怔,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赶忙调转了话头:“总之,锦衣卫那时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滥收黑钱,把朝廷内外搞的乌烟瘴气,委实是个大祸害!”
    凝着他那张恶狠狠磨牙的表情,卫夕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想到这两位王爷曾经遭到了锦衣卫的追杀?
    一看这里头就涉及到皇家的恩怨,她不便多问,但她思忖许久,还是忍不住为锦衣卫辩解:“那时候锦衣卫应该刚刚查办了杜衡指挥使吧,现在换堂上官了,锦衣卫的风气比那时好多了。”
    言辞间,她面带骄傲的神色。虽然她不能打包票,但锦衣卫现在有很多忠肝义胆之人,最起码她遇到的各个儿都是条好汉。比如君澄,比如流秦兄弟俩。
    谁知逍王却不以为然,“嘁,牧容……”他仰眸看向圆圆的天空,顿了顿,沉吟道:“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在南魏的时候也没少打听故土的事,牧容上任初期信封铁血手腕,为了在锦衣卫站稳脚跟,重塑信仰,可以说是宁杀一千绝不放一个。这样狠心的人,和杜衡有什么区别?
    思及此,逍王斜斜地牵起唇角,淡淡瞥她一眼,“别以为本王看不出来你跟牧容关系匪浅。”
    话音刚落,卫夕脸上的表情蓦然一僵。
    逍王对她的反应甚是满意,遂而加深了薄唇的弧度,吐出来的话却是冷冰冰的:“本王奉劝你一句,切勿自作多情了,小心你们指挥使哪天腻了,在睡梦里砍了你。女人对他这种人来说,从来不缺。”
    #
    从茶楼出来,逍王继续围着北半城遛弯,不知不觉就出了城门。
    外头苍穹碧蓝,还有些春寒料峭,凌江河外延的垂柳已经布满了绿芽,随风摇曳,霎时好看。
    卫夕却没空欣赏这天然的美景,黑着脸跟在逍王身后,眼神一直落在他后脑勺上,恨不得剜出两个血窟窿来。
    方才逍王狠狠贬低了牧容,跟她说了许多民间的流言,十有八九都是以讹传讹的白痴事。若不是卫夕努力遏制着为爱人报仇雪恨的心态,否则这逍王的鸡婆嘴早就被她扯烂了!
    明明不熟悉,却还要道听途说,跟真事儿似的评价别人,这真是人类的劣习!
    她用意念隔空大揍逍王,走了许久,前头一阵吵嚷声揪回了她的神智。
    刚出京城没多远,道路上的人还不少,也有不少出来踏青游玩的年轻人。一个茶摊前,几个男人围着一个面相娇好的女子。其中一个揪住女子的胳膊,厉声喝道:“你这小娘们,可算逮到你了!竟然敢在家偷汉子,还不快跟老子回去!”
    女子很是惊恐,不断挣扎着喊道:“放开我!你们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们!”
    这么一嚷嚷,茶摊附近很快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男子不肯放手,凶神恶煞的叱道:“你他娘还装!少在这丢人,还不快跟我滚回家去!”
    言罢,男子拉着女子的胳膊,将她往不远处的马车上推搡。
    女子登时急眼了,声嘶力竭的向周围人求救:“救救我!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是坏人!求你们救救我!安山——”
    最后一嗓子都喊破了喉咙,可周围的人只是面面相觑,没一个出手相助的。清官难断家务事,更别说普通老百姓了。对方几人一副地痞流氓相,何况女人不守妇道本就不占理,这一下更是没人准备管了。
    这样的女人,就该拉回家教训教训。
    男子一边推搡她,一边斥责:“还敢叫你姘头的名字!想死了?!快闭嘴!”
    言辞间,男子还使劲的掐她胳膊,疼的女人嗷嚎大哭起来。
    卫夕杵在稍远的位置,凝着那拉拉扯扯的几人,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那女子的穿着打扮倒是像个少妇,可她的衣料并不好,普通的棉麻对襟长袄。而那几个人穿得都很华贵,特别是那个揪住女子的男人,一袭质地上好的长袍,头挽玉冠,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子。
    而且——
    那女子的面部表情像是活见鬼,使尽全力的想挣脱对方,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再出轨也不至于这样吧?
    遽然间,她眼瞳一怔,忽然想到了一个现代的绑架招数。一些人佯作对方的男友,从大街上硬硬的将一些漂亮女人拉进面包车带走强奸。
    莫非这些人也耍的那些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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