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夏立齐和那管事将当时订婚写下的文书销毁了,他竟猛然反应过来,感情他是被拉来当了见证的大家长。
    虽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勇诚伯毕竟是勇诚伯府的大家长,若是在取消婚约之时越过他,肯定是不合适的。
    与谢家取消婚事,先且莫说是这事儿有伤府里的名声,便是不伤,勇诚伯也坚决不同意,与谢家结亲这么好的事情,上哪儿去找,如今他们家竟然还要摆脱,勇诚伯当即便沉了脸色,想要出声阻止。
    当然,夏立齐和兰姨太太之所以请了勇诚伯过来,自然也是有办法安抚住他。勇诚伯最终没能把阻止的话说出来,但一张脸,却阴沉阴沉,十分不好看。
    一等着送走那管事,勇诚伯便冲着夏立齐发作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一个人做了决定,连商量都不与我商量一下,你究竟把我置于何地。”
    勇诚伯气坏了,捂着胸口上下起伏,一副好像要喘不上气的模样。
    兰姨太太这会儿也已经放开了原本按住勇诚伯的那只手,只是冷眼看着勇诚伯做出这副虚弱的模样,眼底里带着一丝嘲讽。
    夏立齐虽然早知道勇诚伯会来兴师问罪,但心里还有几分无奈,他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耐着性子轻声道:“爹,这件事情,是谢文清先做错了,咱们家难道还要死乞白赖的硬要让锦绣嫁给谢文清吗。我夏立齐的女儿,可没那么惨!”
    “说的倒轻松,好好的亲事取消,以后看你女儿还能够找到什么样的,你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勇诚伯是真的气坏了,拍着桌子便冲着夏立齐声嘶力竭叫喊,“把锦绣叫出来,我倒是想要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德功妇容懂不懂,身为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善妒,谢家哪里对她不好了,这么一点小事,便让你们叫嚷着解除婚约,简直就是被宠坏了!”
    “爹,这件事情,锦绣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什么,是我决定的,便是锦绣想要嫁,我也不会让她嫁给谢文清这样的人!”
    夏立齐听得勇诚伯这般说锦绣,脸上表情也十分不悦,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了先时的温和。
    勇诚伯听得夏立齐这般语气,心里的怒火更是蹿的老高,他指着夏立齐手直哆嗦,最后咬牙啮齿道:“好!好!好!你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是不是!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就赶紧给我去谢家道歉,趁着消息还没传开,把婚事重新订回来,咱们夏家,可没有被退了亲的女人。”
    勇诚伯这话说的,仿佛夏家有多好的名声似得。
    兰姨太太在一旁听了心中冷笑,也有些不耐烦了,听着勇诚伯越说越不像样子,她站了起来,对勇诚伯道:“伯爷,这事儿全是我主意,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让立齐退的婚,也是我让他瞒着你,我就锦绣一个孙女,难道还能看着她受苦不成!”
    兰姨太太此言一出,勇诚伯的语气倒是弱了几分,他有些讷讷的冲兰姨太太轻声道:“兰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个做祖父的,难不成还能不疼孙女吗,只是一个退了亲的女人,名声多难听,以后还能找到好的姻缘吗?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孙女好!”
    兰姨太太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勇诚伯淡淡笑着。
    而夏立齐在这时,也开口说了一句:“爹,这并不是姨太太一个人的主意,我还是那一句话,谢文清那样的人,我不可能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受罪,我夏立齐虽然没什么本事,可若连妻女都护不住,那还算一个男人吗?去谢家挽回,我也不会去,你要罚我便罚吧,只是别迁怒到姨太太和锦绣。”
    “你……”
    勇诚伯被夏立齐的话弄得心中火焰高涨,他主要也是觉得没了面子,一直觉得自己在勇诚伯府里是说一不二的,如今却被自己认为最孝顺的儿子这般下面子,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他干脆一甩袖子,满脸怒容出声道:“行行行,你们都是对的,你们翅膀都硬了,我也懒得管你们了,日后你们若是后悔了,别来找我哭。”
    说罢这话,他便是自己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大门,竟是难得将兰姨太太也抛在了身后。
    兰姨太太在勇诚伯走后,态度自若的捧起了手边的热茶,往嘴里送了一口,丝毫没将勇诚伯这怒气冲冲甩袖而去放在眼里。
    夏立齐是个孝顺的儿子,虽然也不觉得勇诚伯这甩袖而去,有什么可担心的,但他还是对兰姨太太轻声道:“姨太太,若是爹真的怪罪,您别往自己身上揽。”
    “没事,过几日便好。”
    兰姨太太轻笑了一下,却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亲事退了也便退了,只是,你和你媳妇这几日多顾着点锦绣,最好别让她出去,恐怕这几日,府里的闲言碎语不会少。”
    “嗯。”
    夏立齐点了点头,心头也有一些惆怅,其实这取消婚约,真不是什么大事儿,让人头疼的,其实还是这婚约取消之后的事情。
    兰姨太太见此,也觉得没有其他好说,便放下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轻声道:“那我先回屋去了,若有什么事情,也别瞒着我。”
    “嗯。”
    夏立齐见此,连忙上去搀扶,轻声道:“娘,我送你回去吧!”
    “没几步路,不必麻烦。”
    兰姨太太摆了摆手,其实这会儿,双方都心知肚明,夏立齐想要送兰姨太太回去,并不是担心兰姨太太的身体,而是担心兰姨太太的情绪受不了。
    原本与谢府结亲,也是兰姨太太主导,谢府又是兰姨太太的娘家,她夹在其中自然最难做人,这些年来,谢修和兰姨太太一直感情十分深厚,而出了这一回事情,只怕兰姨太太日后也不会再和谢府来往了。
    夏立齐虽然因着兰姨太太的拒绝,并未将人一路送过去,可还是目送着兰姨太太走到了门口,直到看不到才收回了目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夏靖铭、夏靖珏两兄弟从后边走出来的时候,看着夏立齐满脸愁容,眼里也有了几分担忧:“爹,姨太太没事吧,祖父是不是很生气?”
    “没事。”
    夏立齐摇了摇头,脸上却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对夏靖铭轻声道:“这几日,你们多多看顾着你们妹妹,虽然锦绣瞧着好像没事,但我就怕她是怕我们担心,故意装出来的。”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闻言,点了点头。
    而夏靖铭犹豫着还是轻声说了一句:“爹,其实这事儿,妹妹应该不会那么伤心。”
    夏立齐闻言,倒也没有上心,只当是大儿子在安慰着他,所以他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又道:“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不过说到了这儿,夏立齐倒是对夏靖铭笑着说了一句:“这事儿,也幸亏你仔细发现了,不然让那谢文清瞒着咱们家,等锦绣嫁过去,那真是想后悔都后悔不了。你怎么发现的这事情,你早就发现谢文清不对吗?”
    “呃……”
    夏靖铭闻言,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他想了一会儿,最终却是轻声说了实话:“这事,并不是我发现的,而是燕亲王告诉我的。”
    “燕亲王?”
    夏立齐和夏靖珏二人都奇怪的看向了夏靖铭,神色之间有些奇怪。
    夏靖珏更是直接开口问了一句:“大哥,你何时与燕亲王有了往来,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
    夏靖铭有些苦恼,最终还是实话实话,甚至将那一日,撞见锦绣和晏淮二人在小巷里私会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
    夏立齐听着,脸色越来越黑,简直比乍然听闻谢文清有了私生子还要气愤。
    夏靖铭眼见着情况不对,连忙替锦绣说话:“爹,这事儿也怪不得锦绣,锦绣和燕亲王那一日,也是无意间撞上的,若不是谢文清对锦绣不上心,锦绣何至于落单遇上燕亲王,更何况,燕亲王原本也没有打算对锦绣做什么,是谢文清自己先对不起了锦绣,这才让燕亲王对锦绣起了念头。”
    其实夏靖铭自己说的也心虚,按照晏淮之后的说法,显然他对锦绣早就起了念头,那么先时在庙里所表现出来的一见钟情,感情就是在糊弄他们家人,只是为了有一个更好接近锦绣表忠心的机会。
    而且,自己的父亲,性子如何,夏靖铭还不了解吗,夏立齐绝对是个很正统的大男人,虽然疼爱妻子儿女,但他也是严厉揉不得沙,锦绣和晏淮这事儿,绝对是犯了他的忌讳。
    夏靖铭还真怕夏立齐这会儿就教训锦绣,他想了想,连忙道:“爹,你可千万别去骂锦绣,锦绣年纪还小,估计也根本不知晓燕亲王的意思,哪里知道燕亲王对她不怀好意,而且现在她和谢文清刚刚退了亲,估计都伤心死了,你再去骂她……”
    “行了,我怎么会去骂锦绣!”
    夏立齐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夏靖铭,反倒是冲着夏靖铭教训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大的事情,若今日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你这翅膀还没硬呢,就学着自作主张了!”
    夏靖铭没料到自己父亲枪头一转,全对准他了。
    不过,听到夏立齐说不去怪罪锦绣,他倒也心甘情愿的扛了下来,连声对着夏立齐认错:“是是是,爹,都是我不好,您别生气。”
    夏立齐听得夏靖铭的认错后,尤觉得不满,又指着自己的小儿子夏靖珏骂道:“那一日,不是让你跟着锦绣一块儿出去的吗,谢文清对锦绣不伤心,你怎么对自己的妹妹也不上心,让你跟着,你干什么去了!”
    无辜被牵连遭了一顿骂的夏靖珏分外无辜,可他一想,也觉得自己太不对了,那天他竟然会想不开给谢文清那家伙制造机会,和锦绣相处。若他懂得珍惜倒也罢了,竟然还不懂得珍惜,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夏靖珏连连点头认错,心里却是给谢文清又狠狠的记上了一笔。
    这边骂完了两个儿子,夏立齐却一点都不觉得出气,又自顾自的骂起了根本不在场的燕亲王:“我还道燕亲王是个正人君子,是个品德高尚的人,谁料到,他竟然暗地里打着这样的主意。见锦绣单纯年幼,便去诓骗她,简直就是斯文败类、不知廉耻!”
    夏立齐这一声骂,立刻引得夏靖珏和夏靖铭二人连连点头赞同:“就是就是,太过分了,表面上斯斯文文,谁知道,竟然暗地里打着别人家好女儿的主意,简直就是人面兽心!”
    “……”
    躲在背后偷听着的柳氏、陈仪与锦绣三人,看着外边骂的起劲的三父子,脸上露出了无语的神色。
    锦绣这会儿心正虚,她哪里知晓,自家大哥竟然这般不守承诺,她爹只问了一句,便全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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