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队正都叫谢景安夸的两颊涨红,眼睛发亮,恨不得自己代林言答话。
    林言被几个队正看的如芒在背,面上却依旧不疾不徐,轻声道:“殿下所言甚是,这几人正是末将从前与殿下提过的几名队正。”
    谢景安如今正指着林言掌控整个莫州所有的军队,自然要在他属下面前给他撑好场子,因此林言语毕后笑容越发和蔼可亲,挨个与几名队正说了几句话,拍拍肩,勉励了一番,又承诺待他们凯旋而归后便大摆宴席为他们庆功,直说的他们激动不已,看着谢景安的眼神越发崇敬,连带着看林言的眼神也加了几分感激和敬重在里头。
    谢景安足足在雪地里深切慰问了他们近一刻钟,给林言撑足了场子,才重新上了马车返回王府。
    莫州城不大,街道也不长,即便雪天路滑马车行驶的很慢,却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转过街角不见了。
    马车驶远了,被谢景安夸的面色潮红的几个队正却依旧痴痴的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林言看的好笑,却心下理解,有心想等他们自己回过神,只是器械司不比从前,人来人往的,他们这幅模样被人看去实在有碍巡城卫英武能干的形象,林言又等了几息,眼见着天彻底亮了往器械司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林言彻底等不了了,将手放在唇边假装清嗓子轻咳了一声,沉声道:“殿下的马车都走远了,你们还在看什么,若是真这般仰慕殿下,倒不如多花些心思想想怎么把沉沙山匪寇的情报打探清楚,好早些剿匪归来,满足你们想见到殿下的心情。”
    听到林言一连串的话,几个队正这才回过神,只是犹沉浸在方才被谢景安夸奖的喜悦里,满面春风的道:“殿下方才夸我了,还拍了我肩膀,将军从前说殿下如何与其他贵人不一样,属下还不信,如今见了才知将军都是谦虚了,何止是不一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徐队正向来与队正中年纪最轻的赵队正喜欢打口头官司,若是往常少不得要在他说完后呛几声,可这回却破天荒的附和道:“赵队正说的在理,别的官员见到我们这些粗人都恨不得将鼻子仰到天上去,与我们说句话就仿佛污了他们的清名,而殿下不止与我们说话,还拍我们的肩膀说要为我们庆功,就为了殿下这句话,哪怕叫我战死在沉沙山上都愿意。”
    徐队正这句话算是说出了其他队正的心声,纷纷出言附和,林言也不阻止,只引着众人走到个偏僻的地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继续认真的倾听。
    队正们大约在文臣那里受了不少气,这一说足足说了小半盏茶的时间才渐渐息声,林言又等了一会儿见几个队正确实出够了气,正欲趁热打铁提升一下众人的气势,就见最早息声的徐队正忽然脸色一肃,看着林言发誓般道:“将军,属下想清楚了,此次北上瀛洲打探沉沙山匪寇消息的差事非属下莫属,还请殿下允准。”
    本来已经出完胸口恶气,逐渐平静下来的几名队正在听完徐队正的言论后顿时一片哗然,竟是都顾不得林言这个上官还在场了,当下就指着徐队正斥骂:“好你个不要脸的徐元安,枉我从前还觉得你憨厚老实,不想你竟是这般奸诈,什么叫这桩差事非你莫属,将军都指定我让我率队去办差,我行装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明日一早出城,你却这个时候跟我抢,你还有点兄弟之情,同僚之义吗?”
    赵队正看着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嘴皮子也格外的利索,不等徐队正反驳,又上前一步逼着徐队正退后一步,接着斥道:“再者你凭什么本事领这份差,瞧你这幅熊样,扔在林子里头远远看着就像只熊瞎子一样,还谈什么隐蔽,依我看只怕你才一去就让人给揪出来绑上山了吧,你丢了性命事小,可你办砸了殿下的差事可是天大的罪过,你有几条命赔?”
    赵队正一番话噼里啪啦的说完,徐队正硬是急得插不进去一句话,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生怕他还有后续,连忙道:“我怎么就没本事领这份差了?论身体我比你强壮,论武艺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要是不服我们再打上两场,让将军评评,看是你厉害还是我更胜一筹。”
    提到武艺就戳中了赵队正的痛脚,哪怕平日里还算稳重,可叫这句话一次顿时眉毛一竖,咬牙切齿的看着徐队正道:“有勇无谋!你即便武艺比我高又如何?我年纪尚小,待我再长几年比比,看到时谁的武艺更高,再者说这差事是光靠武艺就行的吗?将军要的是沉沙山上匪寇的情报,就你这长相,还没同百姓说上一句话就将人家吓跑了,你怎么得到情报?依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带队在城里巡逻,等着我将详尽的情报带回来,你再好好用你的武艺立功吧。”
    徐队正说到赵队正的痛处,赵队正也毫不吃亏直接拿徐队正的有勇无谋说事,眼见着两人你来我往,声音越来越高,逐渐有打一场再理论的趋势,若是在官衙里林言就任他们胡闹了,可如今在官衙外,人多眼杂,林言不得不上前分开两人,沉着脸道:“吵什么,都是巡城卫的兄弟,让人看见了你们这幅模样成何体统,有空在这里给本将磨牙,倒不如省省力气多操练两圈,沉沙山上有匪一百六十余名,多的是让人立功的机会,你们有本事在这吵,倒不如杀匪的时候比比,若是哪一方胜出,本将就亲自去求殿下给胜的那一人擢升。”
    第55章 添礼
    林言平日里虽话不多, 但这些日子以来在巡城卫里威望愈来愈重, 再加上方才谢景安为他撑足了场面, 几个队正虽说不至于死心塌地, 但他的话轻易不敢反驳的, 因此他一开口,俱都息了声, 赵队正更是脸色微带了几分羞愧道:“将军斥责的是,是属下莽撞了,属下这就回衙去操练, 明日一早就率队出城。”
    徐队正听了林言的几句斥责正有些懊恼,但抢差之事贼心不死, 一边羞愧着一边暗暗琢磨,该如何将这叫差事揽过来,就听到赵队正那句话, 顿时勃然大怒, 眉毛一竖就要开口,可看到一旁林言飞过来的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后颈一凉,悻悻的住了嘴。
    终于将这群莽汉劝住, 林言也不敢继续在器械司外巡逻了, 生怕这群武艺好,脾气同样爆的属下又吵将起来, 急忙带着人就回了巡城卫的官衙。
    ……
    林言回到官衙督促属下操练,反复斟酌剿匪一事, 谢景安回到王府也不得闲,他跨过王府门槛的第一件事就是着人将花厅的火墙烧起来,再让崔同去将林婉请来。
    崔同前些日子一直管着火炕队的事,未能在谢景安身边随侍,如今火炕队的事终于理顺,他算是能丢开手了,跟在谢景安身边成日欢喜的嘴角都是向上弯的,听到谢景安吩咐高兴的应了一声,行了礼就带着两个下人一溜烟的去了林婉住的院子。
    崔同去请人,谢景安却没有直接就去花厅,而是指了一个扈从,让他去将秦总管唤到书房,问了一问给他母妃惠妃准备节礼的事。
    自从谢景安上次提过要给宫中送节礼,这几日秦总管就一直在亲力亲为此事,他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生怕河里会泛冰连船都行不得,正急得心急如焚,即便是谢景安不过问他这两日也是要禀告的,心里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因此谢景安一问就流畅的答道:“回殿下的话,小人这些日子将给宫里各位贵人的节礼一应准备好了,就等着殿下过目,好定日子送往长安。”
    听到准备好了,谢景安颇为意外,问秦总管要来节礼单子从头到尾细细浏览了一遍,沉吟着半晌没出声。
    倒不是他对准备的节礼有什么不满,而是觉得礼单上备的礼跟他想的有些出入。
    香皂香水白酒倒是都有,只是是他工坊里制出来的寻常货品,并没有特殊的地方,虽说送进宫里也会让各位贵人喜出望外,欢喜不已,可到底体现不出他们的身份,一时还罢了,若是等他们得知寻常世家富户与他们用的都是一样的,难免不会对他生出怨怼之心。
    再者他依稀听身边的下人说过,原主有个亲妹妹在的,今年尚不到十岁,聪明可爱,样貌完全随了原主的母妃,年纪还小就已经显出几分美貌,等到长大虽不至于是倾国之色,但等闲女子还是不能比拟的。
    谢景安本身就是个喜欢孩子的人,连封地里流落在外的孤儿都会心生怜惜,更何况是与这具身体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妹妹?
    若是没有条件就罢了,可如今他手头宽松,又有着那么多后世见过的新奇东西,再加上还有淘宝这么大个金手指,不给他这个妹妹准备点什么稀罕东西,简直是对不起他穿越者的身份。
    谢景安一边思索着后世能有什么小孩的玩具可以在这个时代实现的,一边对着秦总管道:“秦总管辛苦,准备的节礼甚和本王的心意,只是本王初至封地,又头一回离父皇母妃那么远,看着这个礼单终归觉得节礼薄了些,本王有意再添些东西,秦总管意下如何?”
    给宫中贵人送东西,作为顺王府的总管,只有觉得少的,哪里会有嫌多的,因此等谢景安说完,秦总管就笑道:“殿下能有此心小人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阻拦?只是小人已将王府里有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都备在了礼单上,不知殿下还要再添些什么东西,若是易得的还好,若是不易寻的,怕是会耽搁了时间,毕竟魏长史也说过,今年不比往年,一天冷过一天,再耽搁下去若是河道有了浮冰,那就只能冒雪进长安了。”
    秦总管说到此处欲言又止,显然还有未尽之言,只是他虽然没有一并说出口,但谢景安也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无非是莫州地处偏远,即便夏日也要走上一两个月,何况还是冬天,再者魏长史早就说过今年恐有雪灾,即便是现下上路都未必能安全回到长安,更何况是河道浮冰之后,能让河道浮冰,温度最高也在零下三十度,就是后世这个温度出门都冻的够呛,更别说现在这个时代的保暖技术,别说安全到达长安了,只怕还没走到半路人都要冻死了。
    说到赶路,谢景安就不由自主的为这个时代落后的交通叹一口气,他倒是有技术可以让这个时代的道路四通八达,传信的速度何止是提升了一倍两倍,只是他有技术也得要有钱,水泥这东西虽然造价不高,但架不住需要的量大,以他如今的家底,哪怕将所有工坊停了也铺不出一条直达檀州的水泥路,更别说修遍他治下十三州了,只能徐徐图之。
    再者有钱修路倒不如先将檀蓟平三州的城墙修缮一番,这三州一直以来饱受颌曷攻打之苦,虽说每年不间断的都有流放的罪民和当地雇来的工匠修补,可这时代的建筑本身就不够坚固,更别说长年累月的修修补补了,宋良能镇守平州十数年不让颌曷越雷池一步,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了。
    谢景安越想越远,甚至都开始设想如何规划每个州城,无亲眷友朋的孤寡老人和流浪儿童该如何安置,直想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收回思绪。
    他现在连修建个工坊都要节衣缩食,竟联想到州城建设了,谢景安不由得为自己发散的思维失笑了一声,才在秦总管有些不安的眼神中道:“秦总管放心,这节礼一事是本王对父皇母后和母妃的孝心,即便是工坊不建了,本王也不会耽搁了送节礼上长安,本王只需要十日的功夫就足够,不会耽搁那么长时间的。”
    听到顺王说只需要十日,秦总管提着的心顿时就落了地,十日还好,十日的功夫顶多再下一两场雪,走陆路有些艰难,但乘船还是来得及的。
    谢景安就着礼单又思虑了一会儿,心里已经有了几样觉得可添在里面的东西,他倒是挺想将这件事一口气解决,只是觉得让林婉一个女儿家在花厅里等的太久不好,因此只将想好的几样东西随手用笔在纸上记下来,就出了书房直奔花厅。
    他到得花厅的时候林婉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若是从前这么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说不得就冻坏了,好在如今的花厅已经起了火墙,刚烧上虽不算太暖和,但也不算冷,坐在花厅里穿着厚厚的氅衣抱着汤婆子足以对付过去。
    只是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硬生生等了自己小半个时辰,哪怕谢景安大致适应了自己藩王的身份,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等林婉从椅子上起身就免了她的礼,带了几分歉意道:“让林姑娘久等了,本王原只是想过问一下府中节礼的事,不想这一说竟说了这许多,不知不觉就耽搁了这么久,林姑娘怕是等急了吧。”
    林婉在王府精心调养了半个多月,虽还恢复不到从前在长安娇养着时的美貌,但皮肤白嫩了许多,神色也从先前的忧愁变得从容起来,再加上自小习得的礼仪,俨然就是一个身带贵气,进退有度的世家贵女。
    听到谢景安的歉意之言,林婉微带几分受宠若惊,摇摇头轻柔的笑了笑道:“殿下多虑了,殿下身为藩王,事务自然繁多,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见民女已是民女之福,哪怕等上几日民女也甘之如饴,又何况只是小半个时辰。”
    林婉这番话虽说有些夸张,但安慰的效果是极好的,谢景安一听顿时整个心都熨帖了,笑着道:“林姑娘真是善解人意,难怪与林将军兄妹之情会这般深厚。”
    谢景安夸赞了林婉几句,又拉起家常:“这些时日本王被诸事缠身,倒冷落了林姑娘,不知林姑娘这些时日在王府住的可还习惯?若是有不舒坦的地方,尽管找秦管事让他安排便是,本王与林将军一见如故,看林姑娘也像是自己的亲妹妹一般,林姑娘不必与本王客气。”
    谢景安为了将林言和林婉拉上自己的战船可谓是下了十足力气,连这种话都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口了。
    谢景安说完这句话面色如常,林婉却吓得大惊失色,忙起身道:“民女不敢,民女是罪民之身,得殿下恩赐才得以脱奴籍,又如何敢与康安公主相提并论,民女如今能在王府居住已经是民女的福气,民女岂敢有不满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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