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太妃终于把她一直以来逃避的心态放到了面前,正视起来,她有一个隐约的不敢深思的念头,这一次,她想,难道女儿真的回来了?
    这些谢纨纨当然不知道,出于叶少钧的某种私心,他也不愿意谢纨纨知道,他只想就保持这样一个现状,直到那个日子。
    过了七八日,果然京城里再次轰动起来,朝廷圣旨恩准了齐家请封齐鸿飞为锦乡侯世子的奏折,这刚宣了旨,齐鸿飞进宫谢恩的当场,就上本请辞世子,齐鸿飞真是个混球,这辈子也没怕过什么,折上的理由也很简单,祖母不喜,致家宅不宁,故请辞世子,以慰祖母之心。
    皇帝大怒,当场把齐家父子都骂了个狗血淋头,掷下齐鸿飞的奏本,指着齐家侯爷骂道:“朝廷爵位岂是儿戏,你们家你不能做主,倒要朕来给你做主吗?”
    齐侯爷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反倒是齐鸿飞不怕,皇帝瞪他一眼:“你这个不能私底下回朕一声,朕难道还不能替你做主了?偏要在这样的时候,正儿八经的上本,你皮痒了不成?”
    齐鸿飞是个张扬跳脱的性子,皇上是个冷峻的性子,完全是两类人,可皇帝也不知怎么就喜欢齐鸿飞,这才进京多久呢,就很明显了,简直是拿他当儿子宠,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明显就是在护着他。
    齐鸿飞奏道:“此事非臣一人之事。”
    他真是不怕挨揍的,只管大嘴巴的说:“微臣又不是非要这个世子位不可,为了这个,倒叫母亲与妹妹都委屈,这爵位原是朝廷的,又不是我挣来的,我不要了!”
    他一说起来就口没遮拦:“今后我自己挣一个,比这还强,我看谁能叫我让!”
    他爹脸都扭曲了,要不是皇上在这里,他都能过去给他几脚。
    “闭嘴!胡说什么!”皇帝简直头疼,还真过去踢了齐鸿飞一脚,齐老爹在心中都要叫好了。
    齐鸿飞这才老实闭嘴了。
    皇帝这才问齐侯爷:“你们家怎么回事?到底谁说了算?”
    皇帝仰着头,简直是拿下巴看他:“你要是说了不算,还做什么侯爵?这爵位你们家不要,朕也不强着你们要!”
    齐侯爷无法辩解,只能磕头谢罪,皇帝道:“朝廷爵位传承大事,岂是后宅妇人可以妄言的,一老妇人就能逼得侯世子上本辞位,你这侯爵是怎么做的?纵容妇人干涉朝政,齐宣你臣节何在!”
    齐宣只是磕头,脸色煞白,一额头的汗,密密麻麻。
    皇帝骂了一通舒服了,才又踢了规规矩矩的跪着的齐鸿飞一脚,道:“说说看,都是些什么事?”
    齐鸿飞道:“可琐碎了,皇上真要听?唉,起码要四五个时辰呢。”
    皇帝道:“晚了就跟着我用饭,怕什么!”
    齐鸿飞道:“微臣是想着皇上日理万机,有那么多军国大事要处置,微臣家里那些破事儿比起来,连跟草节儿也算不上,怎么好耽搁皇上,又是后宅琐事,要不微臣进去奏与娘娘?也是一样的。”
    “娘娘给你一巴掌,她就闲了?”皇上想了想:“也罢了,你去求见娘娘罢,她肯给你做主也是你的造化,你跟她说,回头我也进去用饭。”
    齐宣脸如死灰,简直绝望了,这儿子在西北就管不住,进了京城,就越发管不住了,可是真没想到这混账儿子胆子大到这种地步。
    什么话都敢说,而皇上的态度,就更可怕了,还有如今京城的风向,这才多久前,家里闲话的时候还议论过谢家的事,如今……
    先前齐宣还想着回家打不死这混账,这会儿已经只指望这儿子能少说两句了。
    齐鸿飞还真的进去跟皇后娘娘聊到了晚间,皇上政事已毕,进来用饭,还又说了些时辰,不过后头逐渐的就歪到政事上去了。
    这事儿闹了一通,齐鸿飞再三表示了自愿,皇上才给了面子,将齐鸿飞承袭的一等神威将军的爵位封赏给了其堂兄齐鸿彦,齐鸿飞仍是锦乡侯世子,齐鸿飞说:“伯父为国捐躯,当初朝廷就要追赠封浩的,是祖父以齐家已经有两个爵位而推辞的,父亲议起请封世子,我就曾提出应请封兄长,只是被几鞭子打出来了而已。”
    不过今日才封的世子,朝廷也不能真准了齐鸿飞,这才换了一个,掩人耳目,至于对齐家的处置,依然是皇后娘娘下旨,申饬了齐太夫人,张太夫人算是有了伴儿。
    另外还有一个处置,以锦乡侯侍妾黄氏妄言,掌嘴六十。
    前后一个月,两道懿旨,申饬两位诰命夫人,谢家算是差的,齐家却不一样,新帝朝的强势开始显露了出来。
    ☆、第86章
    进了八月,安平郡王亲自与谢建扬商议定了婚期,定在了十一月初八,安平郡王府的聘礼也很快送了过来,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现在谢家的事掩不住了,是早已正式分了家,这些事就不再通过侯府了,直接与红绢胡同的谢家小院说事。
    安平郡王府两万四千两银子办下来的聘礼虽然说不上轰动京城,可也算得上豪奢了,引来无数围观。尤其是秦夫人拿着单子,看着屋里放不下,直堆到院子里箱子,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谢纨纨再大方,这阵子也不好出门,就在家里绣嫁妆,不过她哪里是会绣的人才,无非是装装样子,反是谢玲玲差不多每日都来,与她在一个房里坐着,说说话,帮着她绣嫁衣。
    有时候带着谢萱萱,有时候不带,有时候四叔父家的长女谢兰兰也会来,她也有八九岁了,正是喜欢跟年长的姑娘玩儿的时候,而且真说起来,谢兰兰多少还会绣点儿,比谢纨纨强。
    倒是因为分家这一闹,姐妹间走动越发频繁起来,或许也是因为生活轻松了起来,也更愿意走动说笑。
    以前在侯府住着的时候,虽然是一个屋檐下,可各房之间参差不齐,反走动的少些。
    谢昭昭搬出来住之后,也好似活泼了许多,这会儿带着谢萱萱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玩儿,一时又跑进来,两个小家伙都玩的一头汗,谢纨纨就叫人倒橘子茶来给她们喝,又说:“看这热的,不许出去跑了,都给我歇会儿。”
    谢昭昭扑到谢纨纨腿上,鬼头鬼脑的说:“前头爹跟娘在吵架。”
    谢纨纨不以为意:“要不要吃点心?绿豆糕还是红枣糕?”
    “红枣糕!”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的说,都乖乖的自己爬到炕上去,谢昭昭自己去拿了手绢儿擦擦脸,又给谢萱萱乱七八糟抹了几下,石绿已经去厨房端了点心来。
    小房子有小房子的好处,两步就走到厨房去了,一会儿功夫,端来几碟家常的点心,一壶桂花茶,姑娘们都把手里的针线放下,围着炕桌坐下来。
    当然小房子也有小房子的不好,就是在谢纨纨屋里,上房的动静大点儿,这边也隐约听得到些声音,谢玲玲看向谢纨纨,她是知道谢纨纨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的,便道:“姐姐去看看吧?”
    谢纨纨接着吃:“不用看,没什么要紧事。”
    话音刚落就是一声尖叫,几个姑娘齐刷刷的看过来,谢纨纨扑哧一声笑了:“真没事,都两天了,也不过就这么哭一哭,叫一叫就完事了。”
    几个妹妹都有晶莹的大眼睛,个个都是小美人和美人坯子,谢纨纨自己看着都喜欢的很,笑道:“安平郡王府送了聘礼来了,我父亲的意思,是照样儿给我带去王府,我母亲不愿意,觉得就是一半做嫁妆也够多了,说咱们家从来没有一万两银子嫁姑娘的例子。”
    谢纨纨随口就说了出来,她其实真不在乎,只要摸顺了她的毛,银子是小事,今后安平郡王府也用不着她的嫁妆来贴,她还能短银子使不成?
    可谢建扬不答应,他又不是要卖女儿,还落彩礼钱不成?王府送两万两聘礼,谢纨纨只带一万两嫁妆出门,有些人心里不定怎么耻笑呢,今后在王府怎么立足?
    可是秦夫人平日里还是怕谢建扬的,只是一两万银子实在是个大数目,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哪里舍得自己还没捂热呢,就原样儿送回去?
    就是作为女儿私产,那也不行啊,她还有儿子呢,整个家底都给谢纨纨了,儿子怎么办?
    秦夫人不大敢真跟谢建扬怎么着,可是也不甘心,这两日只是不肯办嫁妆,不管什么事都扯到银子上去,说上两句就开始哭,哭当爹的偏心,哭苦命的儿子,又哭自己命苦,哭房子小,哭今年一季连衣服都没裁……什么都能哭。
    反正就是家里这个样子,竟然要两三万的银子嫁闺女,没有这么个贴法,谢纨纨开头还去劝了一回,秦夫人越发拉着她哭,问她怎么狠的下心不管弟弟,不管这个家,谢纨纨简直啼笑皆非,这两日索性不去理会了。
    横竖秦夫人哭一回,把谢建扬气走了,也就算了,回头谢建扬回来,她又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几个妹妹听到这样的话,都不好意思说什么,倒是谢纨纨搂过谢昭昭来,笑道:“妹妹别怕,今后你出阁的时候,姐姐替你置嫁妆。”
    谢昭昭似懂非懂,点点头:“嗯!”
    谢玲玲抿嘴笑。
    这一声叫完了,好像越发哭的厉害了,是又把谢建扬气走了吧?大约是要消停了,谢纨纨想,还得想个法子把这事儿给了结了,一家子为了这点儿银子闹的天天怄气,哪里是个长法。
    要不自己私房给秦夫人几千银子安抚一下算了,看这情形,秦夫人拿了银子也是为着弟弟谢瑞麒,她自己不贴娘家,也不十分讲究衣服首饰,多半是因着这房在侯府的时候被压榨惯了,她下意识的就怕儿子今后没着落。
    谢纨纨是很旗帜鲜明的看不上秦夫人的,谢纨纨的殒命,有秦夫人这个亲娘的疏忽的因素,而就是日常生活中,秦夫人也完全没有把两个女儿当一回事,十分敷衍,并无母亲的慈爱。
    不过谢纨纨虽然不拿秦夫人当母亲,却拿谢瑞麒当弟弟的,她既替谢纨纨活下去,那就应该替谢纨纨做姐姐,虽然她们从未蒙面,从不相识,可她总觉得谢纨纨一定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
    一定会是一个好姐姐。
    所以她说她今后替谢昭昭置嫁妆是真心的,现在想着拿几千两银子出来,实际上其实是留给谢瑞麒,也是真心这样考虑的。
    只是她正在想的时候,她院子里跑腿做杂活的小丫头小红跑进来:“大姑娘大姑娘,不好了,二少爷离家出走了。”
    自分家后,各房重新排了排行,他们家两个儿子,谢瑞麒就是二少爷了。
    这还真是叫谢纨纨都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章节目录


叶底青梅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七和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七和香并收藏叶底青梅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