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志。找一个长相厮守的人,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多难得啊。去年回家吃团圆饭,她儿子都会背唐诗三百首了,就我还睡单人床。”路口的黄灯转红,秦少游踩了刹车压线停下,见车里大的小的都吮着糖,几乎凑出一个太阳系,回头对着姚若邻“啊”了一声,想吃那根海王星。
    姚若邻喂给他吃,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如果不是跟你吵着吵着,吵到一块儿,我日子过得比她凄凉多了。”
    “你也说了人各有志,你们两个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谁都不凄凉。”姚若邻盛满斑斓霓虹的眼睛里水光荡漾,似乎耽在了往事里,把糖吮小了一圈才说,“那些人对我没什么吸引力,要么油腔滑调,轻浮得惹人厌烦;要么呆头呆脑的,做了不说,我又不能看穿人心,怎么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爱招惹我的,爱纠缠我的……但是这些人里,只有你综合了好几个特点。”
    他凑到秦少游耳边,轻声呢喃:“也只有你是最下.流,最会耍花招的。”
    秦少游趁机亲了亲他的侧脸:“原来你就喜欢我这样的。”
    下了车一阵寒风料峭,姚若邻和他牵着的小孩子们一样全副武装:头戴一顶毛线帽子,口罩外面围着围巾,一手牵着那瓜皮发型的外甥揣口袋里,一手伸进了秦少游外套内。一个挨一个互相拉着取暖,跟天上连串的脸谱风筝似的。
    广场中央的许愿树高约九米,约莫三层楼高低,彩色灯链自顶端的金色五角星环绕而下,串了白色雪花,银色麋鹿,槲寄生编成的铃铛花环,还有各种礼物盒与红色的圣诞袜。
    耗时一个来月搭建的这项临时建筑不但是为了增添过节的气氛,还为了做慈善公益。十块钱一枚许愿牌,既用作自己祈愿,亦可以帮助山区小学里的学生增添课外读物与健身器材。姚若邻往年都会抽空来一趟,替自己,替父母亲朋写点祝愿。
    捐款处的工作人员会提供桌子与马克笔,切割成袜子、麋鹿、槲寄生形状的硬纸板上方系着红绳子。他们一行独占了一张桌子,各自埋头写写画画,写完之后或自己挂,或让工作人员撑着杆子挂到金色五角星下。小孩子们执意要自己找地方挂,姚若邻却不想被人看到愿望,双手合十夹着卡片,直接递给了工作人员。
    秦少游写了许久,密密麻麻全是字,姚若邻瞥到一句“花好月圆”,料想他又在许诺什么一生一世,白头偕老。等他挂许愿牌的时候,不声不响凑到他身后,跟着秦少游沿圣诞树转圈,在最大最显眼的槲寄生底下,秦少游一边伸长了手去够铃铛,尽可能将卡片挂得离它近些,一边一本正经地说:“你听说过西方关于这种植物的传统吗?”
    姚若邻依稀记得槲寄生是一种跟爱情有关的植物,摘下口罩后的脸被风吹得微微泛红,装憨道:“好像是……圣诞节不可或缺的装饰物。”
    秦少游蹦起来几次,终于挂稳了许愿牌,喘着气直勾勾望着姚若邻,拨开他额前稍长的碎发,抓了他的手搁在自己后腰上:“西方人的习俗,站在槲寄生下的人是不能拒绝亲吻的;如果原本就是一对情侣,那么他们将幸福终生。”
    鼻尖逐渐靠近,温热的鼻息拂过对方脸颊;甫一碰上,秦少游就像一头狼似的叼紧了猎物,不给姚若邻抗拒的余地,撬开他的牙关,卷入舌头,缠着姚若邻吮吸啃噬。棒棒糖残留在口腔里的那一点点甜香刺激着秦少游,鼓励他探索姚若邻唇舌间的每一寸。
    姚若邻宛如溺水之人,几乎溺毙在秦少游攻城掠地之下。感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蔓延开,他挣扎着后退了一步,软红唇肉上一道细细的小口子,渗出微末血珠;他被咬破的地方在下唇,秦少游的则在上唇,不禁相视一乐:“还挺对称的。”
    他笑着环顾四周,今天特意穿的羽绒服,裹得像只熊,整个身体都充了气一般鼓囊。确定那些见什么都要吃的小孩子还在争执许愿牌挂哪儿,从怀里变戏法一般变出一个礼物盒包装好的蛇果:“圣诞礼物,Merry Christmas!”
    “你什么时候买的……”姚若邻一双桃花眼又弯成了月牙儿,“我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在身上翻找了半天,口袋只有今天刚拿到手的一枚仿制的海洋之心,他明天狂欢夜派对需要用到的装扮道具。
    姚若邻展开秦少游宽厚的手掌,把深蓝色的玻璃放进他手心,嗓音醇厚低沉像在念一首十四行诗:
    “Merry Christmas!”
    作者有话要说:
    归亚南:那海洋之心……
    姚若邻:没你的事了,你回家奶孩子去。
    归亚南:可是那海洋之心,是杰克给露丝的定情信物(指了指身上的裙子)
    秦少游: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有你怎么丑的露丝(赶紧把定情信物栓脖子上)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节日总是过得特别快又特别慢,天还未见黑,方祁连和妖仙儿就迫不及待地出发和姚若邻碰头。妖仙儿随家人迁居首都,除了走亲访友几乎不回家乡了,对近些年才发展起来的高新区是一点也不了解。偏偏正在施工的楼盘又多,到处都是围墙和尚未封顶的高楼大厦,且仗着天高皇帝远,胡乱设路障封小道,方祁连开着玛莎拉蒂跟陷入了荒野逃生似的,左弯右绕,躲避暴露在外的下水管道,免得把他车的底盘刮穿了。
    妖仙儿穿了一身铠甲,怀里抱着短剑和头盔,闷得喘不过气:“怎么还没到啊,你认不认识路?”
    方祁连车里暖气开得太热,他自己亦是汗流浃背,把书生袍下摆卷进腰带里,光着两条毛腿踩油门刹车:“我不认识!谁跟你说我认识?城南的总部我经常去,城北这乡下地方我来都没来过!”
    妖仙儿“嘿”了一声,一口京片子“您”来“您”去的揶揄方祁连打肿脸充胖子,地址都没摸清,就敢一头热的跑陌生地方找姚若邻,妄图给他什么意外惊喜。这不是打着灯笼上茅房,找死吗!
    “我查了地图的,谁知道那条路中间砌了堵墙啊,又没标明。”方祁连出发前专程在各大电子地图上搜索怎么行驶耗费的时间最短,百度教他走了一条几乎是直线的近路。眼看着要到了,一堵灰砖青瓦的墙竖中间,将一条路隔成两段,堵得水泄不通,狗洞都没留一个。
    他气得骂娘,却拿边缘镶嵌了玻璃碎片无法攀爬的砖墙没办法,只好就近转弯,理所当然地认为可以从走弧形绕过去,结果把自己绕进迷宫了,分不清东西南北。
    及至日薄西山,两人的耐心彻底消磨殆尽,妖仙儿忍不住蹲车外拨姚若邻的电话求救。姚若邻此刻正在办公室的休息间里换衣服,模仿泰坦尼克号的男主角杰克在衬衫外扣了背带,套上宽大不修身的长外套,看起来有些潦倒,但也不突兀。
    他刚准备拿一次性染发喷雾把一头黑发变作金黄,听到两个好友在荒郊野外走失了,跑车旁还有一条长得像狼的野狗虎视眈眈,便顾不得继续装扮,急匆匆出了门。
    因为这一段小事故,姚若邻出发的早,抵达帆船酒吧时却迟到了一个多钟头,舞池里全是妖魔鬼怪,浓妆艳抹,站远点都分不清对方是个什么东西,更遑论找到归亚南他们。
    幸好妖仙儿跟归亚南有赌约在身,他建议姚若邻扮杰克,就是为了让归亚南扮露丝,在摩肩接踵的人群寻一个披香槟色坎肩的胖“女人”倒是很容易。
    一个秦朝将军,一个白脸书生,加上一个现代人,凑在一起时间跨度还挺大。化了淡妆,胸前挤得丰满挺拔的归亚南远远就看见了举着剑的假蒙恬,站起来不停地朝妖仙儿挥手,用英国口音喊:“e here!”
    方祁连吓了一大跳,惊恐道:“怎么还有扮鬼的?”
    归亚南一袭黑裙穿得有模有样,可胡子都没刮干净,姚若邻也不太敢看久了,摩西分海般拨开拥挤的人群,挨着那如花一样的露丝坐下,目不斜视,只问他:“你这体型,干嘛不扮杨贵妃?”
    “没借到衣服。”归亚南解释道,“我本来还试了白雪公主,把我女儿吓得直哭,说我像巫婆后妈。”
    众人笑得打跌,说你现在也跟巫婆似的。
    归亚南悻悻地说:“巫婆就巫婆吧,等会儿还得上去跳舞,就怕整个酒吧的人都看我,丢死人。”把脸凑兄弟女朋友面前,说,“妆给我化浓点,这边点个痣。”
    “挺好看的,不会丢人。”姚若邻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口是心非道,“我刚才进来,瞧见一个穿皮套装外星人的,逼真到了有点恶心的地步。你这样子跟他比,真算不了什么。”
    说着还指了指斜角处灰色的一团,一个外星人,一个戴眼镜的科学怪人,一个汉尼拔,还有一个穿白大褂脸上画了尸斑的法医和几个丧尸。组合出一部末日电影。
    那边似乎有所感应,目光纷纷投射过来,姚若邻立马收回手,低头假装喝橙汁。
    秦少游挠了挠脸上画特效妆的地方,喊对面那外星人的名字,说:“你跟鱼头换个位子成吗?老盯着你,我心里有点害怕。”
    这群末日电影的主角都是他寮里的成员,刚在聊樱吹雪和他以前那点破事,就听到从洗手间回来的鱼头说他碰见一个人长得特像樱吹雪,还指了有人穿铠甲的那一桌,示意在那伙人里面。瞬间把他们的好奇心吊足了,望着那桌缠着秦少游问,谁长得像樱吹雪啊?谁长得像那个“萤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里的皓月啊?
    秦少游一眼就瞥到了打扮最正常的姚若邻,但又不想打草惊蛇,敷衍着回答道:“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呗。”
    鱼头用口型补充:“女人脸,女人脸……”
    外星人和科学怪人看了看搔首弄姿的归亚南,暗暗地交换了个眼色,同时忖道:“樱吹雪怎么胡子拉碴,五大三粗的?模样也比苏千荨差远了。狗会长口味真重啊……”
    秦少游浑然不知他们认错了人,见他们脸色难看得跟便秘似的,质问道:“一个二个什么表情?见鬼了?”回头偷瞄姚若邻,方祁连拉着他去舞池蹦迪,一米八的高挑个子在哪儿都惹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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