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锦清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冷淡而气馁,反而像黄河决堤一般涛涛不觉,从在影视城见过的灵异事件讲到曾经撞破过的明星奸/情,再到一起合作过的明星的怪癖。
    一直到管人事的助理特地过来告诉温悟楚要准备,两人离开,吴锦清才不舍道别。
    “倒是个颇为有趣的人,一顿饭吃得增色不少。”柏晟修说道。
    温悟楚摇摇头:“你觉得,真有人会在你吃饭的时候,过来讲故事给你下饭?”
    柏晟修眉毛轻扬,看着他。
    温悟楚叹气:“其实也都是为了生活。愿意在影视城这种地方当群演当两年,那肯定也是有明星梦的,希望像现在圈里为数不多的草根演员一样,因为正好投了某个导演或者演员的缘分,进而一步登天。”
    温悟楚说着侧过身,看着柏晟修:“如果你长得和我差不多,坐在那他肯定不会过来搭讪,但就是因为你够别致,他赌的是你的未来,赌你未来如果飞黄腾达,能不能记得一点今天的投缘而拉他一把,即便你没有,对他也没什么损失。”
    温悟楚说完,环视了一圈热闹纷繁的影视城。这个影视城里,最八面玲珑的从来不是那些有名的演员,也不是经纪人或者片场助理什么的,而是那些有野心的群演。
    “所以,你反感他?”柏晟修问。
    温悟楚摇头:“讲真,如果我还是以前华龙影视的经纪人,那我会推荐他去试试脱口秀,他的口才来当群演,其实有些浪费了。但我现在自身难保,连我自己的艺人我都要带他来当群演,哪还有办法去帮衬他?”
    温悟楚说着,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温悟楚并不反感刚才那个群演套近乎的方式和背后的野心,这种方式于己有利,于他人也无害。
    “其实活得圆滑,长袖善舞并不是什么缺点,倒是活得太清高,往往下场都很惨,就像我。”温悟楚神情苦涩道。
    柏晟修盯了他许久,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傻瓜。”
    傻瓜,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就这么清高下去吧。
    群演的化妆相对主演们简单直接,假发服饰配齐,脸上随便刷几下画两笔就结束了。
    化妆师妹子在看到柏晟修的时候,也如同其他人一般无二,愣了很久,一直到一旁的温悟楚小声提醒。
    妹子为自己刚才花痴的行为表示羞涩:“不好意思。这里是群演化妆的地方,主要演员的化妆间在前面左拐。”
    妹子以为柏晟修是今天新入驻的演员。
    “不是的,他今天演的就是一个配角。”温悟楚解释道。
    妹子听得有些迷糊,最后还是路过的人事助理提醒他,要化的是反派妆容。
    妹子依然有些晕乎乎,在给柏晟修上妆的时候,手几乎全程都是在抖的,到最后她发现,无论怎么化妆,都好像是在玷污眼前这张脸。
    妹子把画好的妆容反复擦掉,连连道歉,最终,给柏晟修打了一层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粉底,作罢。
    重新带了假发穿起古装的柏晟修,让温悟楚又回忆起了第一次相见的夜晚。
    虽然这戏服非常的粗糙,假发厚重,没有柏晟修原本长发的飘逸和美感,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依然如那一晚一般,让人一眼惊艳,仿若鬼魅。
    仿若鬼魅的柏晟修到了正片拍摄地,果然再次成功获得了一片寂静的待遇。
    《冰火大陆玄幻记》的导演叫冯进森,是一个有些傲娇的中年大叔,年轻时喜欢拍各种既不卖座也不叫好的非主流文艺片。
    说他拍的东西是非主流,不是因为电影本身文艺片的非主流,和商业电影格格不入,而是他拍的东西实在是文艺片当中的另类。
    一般拍文艺片,讲究的是一种情怀,但是冯进森拍的东西,一没情怀二不煽情三不搞笑,观众看完都是一头雾水、一脸懵逼。
    而当有记者提问他的时候,他就会感叹:“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他在拍这种非主流文艺片的道路上坚持了将近十年,按理说大部分拍文艺片的导演,不,应该说大部分导演,拍了十年还拍不出名堂,早就改行了。
    大部分人都拍不了十年,因为不会有投资方傻傻的把钱砸在一个混不出名堂的导演身上。
    对于一个既不能拿奖,也没有票房的导演,能在电影这条路上坚持十年,并不是因为其精神有多么执着感人,不是因为他的潜力被伯乐看中这种成功名人背后的桥段,而仅仅是因为,他有一个有钱的做房地产的爹。
    老爹有钱,上面又有一个大哥准备继承家业,也不强求他要如何努力上进。他既然有这个兴趣,不嫖不赌不吸毒,就是拍点烂片而已,家里出钱给他玩。
    至于他为什么变成一个拍热门电视剧的导演,那就要从他家道中落开始说起。
    老爹的资金链断裂,结果一夕之间破产,他也从一个标准的公子哥,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没有人为他的梦想买单了,连日常生活起居的花销都成了问题。
    偶然的情况下,为了赚钱,他接拍了一部小成本电视剧,没想到这个电视剧一下成为了那年的收视黑马,从此他也成为了电视剧爆款的导演。
    圈内人都津津乐道他拍电视剧和电影怎么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他导演的电视剧基本来一部火一部,跟他拍的生涩莫名的电影形成鲜明对比。
    冯进森的生活没那么拮据之后,他就又打算投入文艺片的怀抱,结果这回根本没有投资方,倒是有大把投资方花大价钱让他拍电视剧。他狱卒,决定为了拍电影存钱,所以现在接拍的电视剧都只是为了钱而已。
    比如现在这部他接拍的《冰火大陆玄幻记》,在他看来简直有些愚蠢。
    首先,原著就是他不喜欢的风格,主角一路开挂,正儿八经的大正派角色就是他非常不喜欢塑造的类型,他觉得人性就是要复杂,就是要有杂糅感,那种一个公式概括的人无聊至极。
    其次,演员的选择也是他非常不满意的,他对这几个年轻偶像并没有什么正面评价,在他看来,这种剧请他来当导演,简直就是糟蹋他的才华。
    但他还是来了,因为钱多。当然,他不承认是自己向金钱妥协,成为金钱的奴隶,他称这是一个追求梦想的过程,他是在为梦想蛰伏。
    不过,这个为梦想蛰伏的过程还是挺痛苦的,比如现在。
    男二觉得这一段他的台词不好,显得不够正气,太奸诈狡猾,要改掉,改成显得他正气凛然的桥段。
    冯导在内心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看着眼前饰演男二,名叫汪清睿的演员。
    这个演员他听助理跟他说过,是殷芝集团一个大股东的儿子,背景不可谓不雄厚,原名叫做汪庆瑞,嫌不够文雅改了名。
    长得吧,只能很勉强算作一般,让他演男二,冯导心里原本就有点不乐意,毕竟这剧里,他唯一觉得还勉强需要塑造的就是男二这个角色。
    男二是男主的基友加一路同行的伙伴,不纯粹正派,是个长相风流倜傥,性格狡黠却义气的角色,最后也成了男主王霸之路上的牺牲品。
    冯导原本就觉得这个角色是整个戏里最需要诠释的了,结果这个傻蛋觉得演出来不够讨喜,打算和男主一起走铁血真汉子的武力加纯洁白莲花内心的路线。
    就在冯导听着眼前这个青年愚蠢的表达自己的看法时,他忽然感觉到了周围一片寂静,和向来热闹的片场有些差别。
    冯导没再理会面前的傻蛋,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也是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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