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漆黑最艰难的时光已经度过,旧敦灵天空的尽头浮现淡金色的黎明。
    士兵们环卫在地宫之外,今夜的战争终于结束了,所有的尸体就地焚烧,灰烬不断的扬起,如同漆黑的雪花落下。
    享受着那久违的光明,最外围禁卫军中,红隼伸出了手,轻轻的接住那黑色的雪花,随后落下的雨水将其洗去。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那阴郁的天空降下,将那妖魔的灰烬彻底净化,清晨是如此的寒冷,普雷斯警官依旧是什么都不清楚的站在一边,他手里还拿着红隼给他的枪,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衣服,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光明的落下那布满硝烟的尽头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清晨的风将那烧焦的味道送了过来。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当行的路我已行尽,所信的道我已守住。从此以后,自由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
    虚弱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带着电流的混杂声显得古老而神秘。直到这个声音响起,红隼那一直僵住的脸终于缓和了稍许,对着通讯器说道。
    “我以为你死了。”
    “还好,加拉哈德一剑贯穿了我的胸口,稍微偏一点我就死了,但好在神依旧庇护着我。”
    知更鸟的声音响起,没想到他居然没有死。
    “看起来你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了。”
    “是啊,只是也有些遗憾,我以为我终于可以上天堂了呢?”知更鸟带着笑意,“我都做好死前的忏悔了,结果这群人又把我救了起来。”
    “这是当然的啊知更鸟,大家都是兄弟,你怎么可以先逃离这地狱呢?”
    红隼说着终于松了一口气,阳光温暖,让人充满希望。
    谁都没有死,真好。
    ……
    洛伦佐艰难的漫步在泰晤士河旁,身上的伤口在缓慢的自愈着,但即使如此他的视野也开始逐渐昏暗,直到冰冷的雨滴落在他的身上,令他精神了几分。
    冰冷的空气随着雨幕而来,驱走了鼻尖的血腥与焦味。
    在走了不知多久他终于看到了那艘小船,伊芙正坐在一边倚着墙壁,女孩的脸色惨白,雨水把她的头发打乱,狼狈得不行。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随后默契般的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难忘的一夜,如果不是因为涉及妖魔,伊芙真想把这一切写成小说,当然故事的内容一定会是一位绝世女豪杰带着一个弱鸡侦探的故事。
    “你看起来要死了。”伊芙缓缓站了起来。
    “你也差不多。”
    洛伦佐走了过去,伊芙主动的扶起了他,两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
    “你需要医生,洛伦佐。”
    看着洛伦佐因失血而白皙的脸,伊芙有些担忧,虽然自己也受伤但都不是什么致命伤,可洛伦佐显然不同,以他这个伤势换成别人早死了。
    “我不能去医院。”
    洛伦佐直接反对道,他身体里怀揣着秘血,那不是正常人可以接触的东西,哪怕是医生也不行。
    “可你需要包扎伤口!”
    伊芙再次说道,她大概了解洛伦佐为什么拒绝,可这样下去他或许真的会死。
    洛伦佐也清楚自己的状态,但还是不行,他怀有的秘密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重要,他自己就是一个移动的监狱,把这些东西死死的锁在身体里。
    可是他又不能死,一旦狱卒死了,监狱里的东西迟早会逃出来。视线在街道上乱晃,似乎幸运女神在庇护他一般,洛伦佐看到了什么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容。
    在伊芙的一脸困惑中洛伦佐用力提起了些许的力气然后举起温彻斯特,这把枪此刻就是个摆设,但用来唬人感觉还不错。
    于是洛伦佐停在了一扇门前,铮亮的门牌上写着“汉莫灵街147号”。
    巨大的敲门声在不一会后便吵醒了房子的主人,布斯卡洛主任非常生气的走下了楼,自从几天前被那个奇怪的人拿霰弹枪威胁后,他就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难得这次安然入睡了却在清晨被人吵醒。
    愤怒的推开门,布斯卡洛主任本有一肚子的怒火准备发泄,可打开门后却是那张熟悉的脸,以及一把熟悉的霰弹枪。
    “早上好啊布斯卡洛主任!”
    洛伦佐熟练的把霰弹枪顶在了他的头上,那病态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见到亲人般的热情。
    ……
    “所以我们这算是入室抢劫吗?”
    “不,这只是在朋友家借宿。”
    “你觉得把枪顶在人家头上然后冲进来是‘借宿’?”
    “这只能说明我和布斯卡洛主任之间友情的亲密。”
    在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布斯卡洛便认清了现状,于是洛伦佐此刻正坐在舒服的沙发上,**着上身,为自己缝合着伤口。
    布斯卡洛主任的家里有很多医学用具,虽然不像医院那么齐全,但也够用了。只见他颤颤悠悠的站在一边,看着洛伦佐用镊子从伤口里取出一块又一块的铁片。
    自己的世界观似乎都要碎裂了,这个男人从身体里至少取出了两斤的金属,按理说他应该死得不能再死了,可现在他还充满了活力,甚至能一边为自己做手术一边和伊芙斗嘴。
    “这位小姐,你是他的朋友吗?”
    看向了一旁的伊芙,女孩也坐在另一边为自己包扎着伤口,比起洛伦佐她这只是皮外伤,最重的地方也仅仅是手臂,简单的缝合一下就好了。
    听到布斯卡洛主任的话,伊芙看向了这个倒霉的男人,不清楚他要干嘛。
    “大概是吧。”
    伊芙想了了想回答道。
    “小姐你这是交友不慎啊,不能这样!”
    布斯卡洛记得伊芙,在给沃尔的尸体尸检时就是她一直在烦自己,可当时的警探怎么和洛伦佐这个疯子混一起了……难道说是苏亚兰厅的卧底?
    想到这里布斯卡洛的情绪就更崩溃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大脑止不住的思考,各自处理的尸体在脑海里疯狂闪回,明明洛伦佐什么都没做,在布斯卡洛的脑海里自己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就在他还在想怎么留下遗嘱时,洛伦佐突然开口了。
    “布斯卡洛主任,麻烦你过来帮我缝一下这里好吗?”
    洛伦佐露出了自己的后背,那里他够不到,只能让这位医生来了。
    布斯卡洛能去吗?他现在怕的要死,在他看来洛伦佐简直就是个阴魂不散的恶鬼。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伊芙直接拿起了霰弹枪,看着那冷漠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眼神,这个女孩已经不是什么交友不慎了,根本就是狼狈为奸啊!
    之前那个热心于探案不放过一丝线索的警探哪里去了,明明是几天没见为什么变化这么大啊!
    也不管布斯卡洛主任那飞速变化的心理活动,洛伦佐直接露出了后背给他看,那是一道很深的伤口,随着洛伦佐秘血的平复,那超越常人的恢复力也在下降,他需要有人帮助他缝合。
    “不要看它。”
    布斯卡洛勉强接过了针线,他本不清楚洛伦佐所说的‘不能看’是什么,明明都是男人有什么羞涩的,可紧接着他理解了。
    是那诡异的纹身,似乎有生命一般在他的眼中蠕动着,布斯卡洛被引起了兴趣,他试着去看清它的模样,但结果是眼睛传来的刺痛,那仿佛活过来的猎隼,一瞬间啄瞎了他的双眼。
    “都说不要看了。”
    洛伦佐淡淡的说道,费力的拿起毯子将后背遮掩了不少。
    “怎……怎么回事?”
    冷汗突然覆盖了布斯卡洛,他剧烈的喘息着,就好像刚跑完马拉松一般,精神乃至肉体都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
    “认知上的压力……就像你看一本密密麻麻的书,那么多的字所带来的信息量会瞬间冲击你的大脑,就像大坝上的漏洞,坚固的壁垒也会在庞大的海潮下崩裂,而你的大脑会在这冲击下自保,保护性的陷入昏厥之类的状态,来遗忘那些庞大的信息。”
    洛伦佐冷漠的说着,但伊芙很清楚他这是在对自己说,今夜过后伊芙已经与那世界的暗面产生的联系,这种东西就是如此诡异,就像沼泽一样,与其有交集之后便只会越陷越深。
    布斯卡洛的眼神沉重,他拿起了针线开始缝合伤口,虽然没有试着去看那纹身,但就像有股奇怪的诱惑力般引诱着他,如同毒蛇诱惑人们去摘下禁果。
    “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终于做完了,布斯卡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在他看来洛伦佐已经不是一个罪犯这么简单了,虽然自己是个平凡人,但好歹也是个医生,刚刚的缝合伤口中他就已经发现了洛伦佐身体的怪异,这根本不是常人能拥有的。
    “医生,你还是别知道那么多为妙。”
    洛伦佐说着拿起了一张纸,这是他在进来后写下的清单,因为受伤字迹有些扭曲。
    “按时间你应该上班了,作为主任你应该能拿到这些,我希望你能在一会把它们送过来。”
    那是一份药品的清单,布斯卡洛看着这清单问道。
    “你就不怕我出去后报警吗?”
    洛伦佐摇了摇头,他说道。
    “你能感觉到那种……难以言语的诡异对吧,处理我的不会是警察,而是另一群人,以我所了解,对待‘怪异’的方式就是处理掉与其有关的所有人,我们已经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了。”
    简单的威胁,但很有用,布斯卡洛狠狠的看了洛伦佐一眼,随后摔门而去,到最后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与伊芙。
    “我记得他有一个女儿来的,不过看起来他妻子把女儿带走了,生活真艰难啊。”
    看着柜子上的家庭合照,洛伦佐随意的说着,而在他另一旁伊芙坐在了他对面。
    “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对吧。”
    “谈什么?”
    女孩的神情有些复杂,她看着洛伦佐思考了很久随后说道。
    “关于你为什么救我,还有……这些……”
    伊芙伸出了她的手,她撕掉了绷带,只见那些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女孩的眼中带着惊恐与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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