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轻声喊她:“江南妹妹!”
    郝江南说:“别吵,今天如果达成一百个‘一针见血’成就,老天爷就会实现我一个愿望的。”
    吴越问:“你们这非法诊所一天能有一百个人挂水?”
    郝江南说:“这不攒了一个星期了嘛。”
    她料理完病人,跑出输液室问:“喂,吴越,什么事?”
    吴越说:“江南,你喜欢花草茶吗?”
    郝江南问:“玫瑰花、菊花、茉莉花?”
    “对,但更高端更洋派点儿的。”
    郝江南摇头:“除了这三样,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花能泡茶。”
    吴越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从小就是和江北、和我一块儿混大的,能精妙到哪儿去啊?”
    “怎么了?”郝江南说,“我听我哥说,你到西饼房去了,和你的臭跟班马克一起去的。”
    “什么臭跟班啊,人家现在替我抵挡了一大半的烽火,是我的生死弟兄了。”吴越表示不满。
    “生死弟兄”这个词从郝江南内心的旷野呼啸碾过,带着灼人耀目的蓝色尾焰。她喃喃道:“吴越啊吴越,我就知道你是我的灵感之源,每当我卡题材时,你就会准时出现。”
    吴越简直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郝江南拍拍他的肩:“我要去口口了。”
    “请问什么叫做口口?”
    郝江南仰望苍穹:“‘生死弟兄’的口口。”
    “所以口口是指?”
    “框框。”
    “那么框框是指?”
    “生命的大和谐。”
    “嗯?”
    “炖肉。”郝江南解释。
    吴越问:“和肉又有什么关系呢?”
    郝江南冷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不开窍,白长漂亮脸蛋了。”她念叨着“要高产”“爬墙真累”和“出本出本”走了,吴越留在原地一脸茫然。
    他只能再去找孙江东。
    孙江东问:“怎么啦?”
    吴越说:“江南夸我长得美。”
    “卵,她怎么不夸我?”孙江东说。
    吴越说:“你比我差一截。”
    “这点我承认。”孙江东说。因为吴越确实美,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公认的,属于艳压群芳的级别。
    孙江东问:“所以今天你光临鄙医院,是专程来比美的吗?”
    “不是啊。”吴越问,“江东,你喜欢花草茶吗?”
    “不喜欢,滚吧。”
    吴越又问:“哎江东,那个姓欧阳的家伙呢?”
    这句话是不该问的,因为这个点儿医院病人不多(他们半夜外科急诊较多),姓欧阳的家伙正在孙江东诊室的里间坐着。
    孙江东慌忙使眼色,可是由于他见了吴越向来阴阳怪气,后者便习惯性地将他的警告忽略了。
    吴越说:“那个姓欧阳的小子,开口绑架闭口撕票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老这样不合适!”
    孙江东竭力制止他:“啧,人家是道上的。”
    吴越眨巴着眼睛说:“道上怎么啦?道上混的就不用讴歌和谐社会啦?”
    孙江东说:“你没什么事就早点儿回去吧!”
    吴越说:“我是为了你好。你得转告他,少不更事时走错了路不要紧,关键要迷途知返,不能越陷越深。以后进去了要服从管教,该积极改造就积极改造,该争取减刑就争取减刑……”
    孙江东忍无可忍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干嘛?”吴越挣开。
    孙江东说:“美是好事,不要作死。”
    吴越问:“什么意思?”
    孙江东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回到诊室内间,孙江东见姓欧阳的正端坐在诊疗床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只好勉强打起了圆场:“他……他小时候得过脑膜炎,心智也就相当于普通人六岁的水平。”
    “漂亮的傻瓜是吧?”欧阳问。
    “对。”孙江东硬着头皮说,“对于病人,我们要报以理解和同情,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欧阳冷笑。
    “也不要歧视他。”孙江东又追加一句,他已经无法直视欧阳的脸了。他想明年这个时候差不多就是吴越的忌日了,应该记住日期,提早准备酒肉馒头,扫墓时还能避个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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