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虏兵力不足,其实力已经不可能直接打到京师了,对他们来说最合适的战术就是快速攻击长城沿线的某一处,打开缺口之后迅速突破,劫掠长城后方的山西富庶之地,然后满载而归。并且建虏的攻击迟迟没有发动,熬到现在这时候,反而因为河水浑浊被发现了进攻意图,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将军们立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有人说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敌人就是要打桃林口,有人说声东击西,怕是要打白马关,马城对山西地形并不算了解,便只听不说,听将官们吵吵嚷嚷谈论军情,倒也津津有味。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将官们谁也说服不了谁,王国祯则微笑着并不阻止,任着麾下将官争论。
    倒是曹文诏先想起来,一拍脑袋道:“不对,咱们派出去的游骑斥候,怎么还没把消息传回来,不好,恐怕是栽了!”
    正说着,那管飞鸽的把总就神情悲戚的跑进来,跪下禀道:“启禀大帅,燕河营参将又发来消息,咱们从桃林口派出去的斥候,都被该死的建虏杀了,尸体顺着河水漂下来,里头还混着一个鞑子的尸体,看样子是双方突然遭遇,力战之后同归于尽的。”
    这一次,曹文诏成了乌鸦嘴,他摸了摸自己嘴巴,又看看马城不敢乱开口了。马城眼神一黯,敌踪已现可以动大兵了,此战若胜则京中尚有挽救余地,此战若败则万劫不复,连孙承宗,周永春在内一干朝廷重臣,免不了被朝野攻讦落一个问罪下狱,倘若被几个晕头转向的虏骑跑到京畿附近,那便罪该万死了。
    是危机也是机遇,此战若胜留下两万虏骑,则如同斩断皇太极一臂,定会让建虏痛澈心菲,若干年后这就是大明中兴之战,是要青史留名的。两日后,榆林,大同方向也发现大股虏骑,山西境内顿时乱成一团,前线军堡连阻敌片刻的作用都起不到,可见山西的军事已经烂到何种地步。
    长城一线数个关卡接连被突破,两万虏骑潮水般越过长城,分兵掳掠,主力直扑最富庶大同。阳和方向倒是毫无动静,却更加让人心惊,建虏又玩起了伏击的把戏,定然有一支兵马埋伏在阳和外围,等待战机将山西三抚向阳和集结的部队逐个击破,这一套已经玩了许多次了。
    等到一支太原方向赶来的明军两千余人,在阳和东南被虏骑突袭全军覆没,连领兵的卫指挥使,大小将官二十余人被砍了脑袋,宣大总督王国祯,山西众将终领教到建虏的厉害,人人噤若寒蝉,截击,打援,虏骑在山西境内来去如风,明军连集结都做不到,终于领教了骑兵集团作战的威力。
    监军太监高凤吓的不敢再罗嗦,王国祯也脸色铁青一时束手无策。马城叹气,山西呀,大明呀,终于尝到了重文抑武的恶果,孱弱的明军步卒在建虏铁蹄下瑟瑟发抖,居然连集结都做不到,硬生生被人堵在驻地里,一出驻地就是个死。
    这是建虏走科尔沁草原第一次入关掳掠,这一掳应是将大明掳醒了,又或者是将大明君臣打怕了,谁知道呢。山西明军无法集结是事实,可也不能坐视虏骑肆虐,只能披挂上阵出城接应各地明军。阳和总督衙门能战的骑兵有限,搜刮一番还有三千骑,已经是将王国祯的亲兵马队都动用了。
    五千对两万,连马城也觉得头皮发麻,遇到了今生最大的危机。
    总督衙门,内宅。
    监军高凤早已经噤若寒蝉,不敢再和王国祯做对,一位总兵,一位总督加上一个镇守太监,便是阳和最高权力机构。对这位镇守太监马城倒是并不厌恶,给宣大总督找茬是他的任务,倘若镇守太监和宣大总督一家亲,那他这个中官也做不下去,此人除了嘴碎一点倒还算识趣。
    王国祯仍是一身戎装,要率阳和驻军出城与建虏决战,这也是个烈性的。
    马城温言劝了几句,阳和驻军不过五千,五千步卒五千骑兵出城野战,刚出阳和就得全军覆没。王国祯老脸难看大骂文人祸国,养军费用一减再减,一拖再拖,搞的长城内外各屯堡,卫所日渐荒废,居然连基本的预警作用都起不到,预警失效的恶果便是山西明军被堵在军营里,连集结都做不到。
    又大骂孙承宗误国,每年几百万两银子的辽饷打了水漂,十万大军连同海量的物资又肥了建虏。马城也忍不住咧嘴,倒有些欢喜,这位老总督拉拢一番也是个极大的助力,帝党实力又增加了一分,宣大总督权高位重呀,在山西地面上说话还是极有分量的,要整治晋商离不开他的支持。
    高凤很想捂住耳朵,不听这些武人的胡言乱语,大难临头却还是极配合的交出了中官监军大权。马城心中稍有些轻松,中官,总督同穿一条裤子,局面还不算太糟,和王国祯分析起来建虏毕竟兵力不足,惟战而已,对付分兵的建虏只要集结兵力歼其一部,这张遮天的大手便会被捅穿一个窟窿。
    高凤先恭维道:“有理,就这样办。”
    王国祯脸也垮了下来,唏嘘道:“老了,老了,遇事则迷。”
    马城谦虚几句却毫不客气接过指挥权,一面整顿骑兵一面下令在阳和城下预设战场,做好建虏攻城的准备。
    王国祯有些糊涂了,小心问道:“老弟,建虏怎会如你所愿,来攻阳和?”
    马城轻松道:“会来的。”
    王国祯,高凤两人虽困惑却照办了,大难临头做些战备总是没错,阳和城还算坚固城头上有些大炮,预设阵地么无非是挖坑掘壕,引水为渠,再将百姓武装起来守城,如此而已,总能守个十天半月。
    入夜,房中。
    十多个开原营官,哨官济济一堂,外人只有一个曹文诏,此人也是一员猛将,大明朝难得的出色骑兵将领。酒满上,吃吃喝喝,年轻的开原将官却仍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不敢真的放开手脚大吃大喝。曹文诏看着满桌子好菜流口水,却不好意思动筷子,马城无奈只得亲自给部下们劝酒。
    如此,曹文诏才甩开腮膀子猛吃起来。
    吃饱喝足,马城才正色道:“明日出征,榆次。”
    众将轰然应诺,还将曹文诏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些开原将军如此忠诚,连半句牢骚话都没有。
    曹猛将赞叹道:“大人治军,比当年戚帅也差不离了。”
    马城一笑:“曹将军有什么建议?”
    曹文诏慌忙起身,尴尬道:“不敢当,标下以为,这个以为当务之急是将兵马聚拢起来,被堵在家里出不了门太窝囊了。”
    马城又笑道:“卫所兵么,聚拢起来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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