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间,辽东伯府。
    官厅里开原实权人物济济一堂,传阅着各地传来的情报,有些是留在蓟州,京师的暗线传回来的,有些是浙江方府,南京王月的私信,汉社在江南声势大振,方从哲父子隐有亲近之意,还邀请王月和汉社中人到方府宴会。王月喜出望外,有了前首辅方从哲力挺,汉社在江南终于有了立足之地。
    马城也是大喜过望,前首辅方从哲是个中正平和的人,可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如今天下大乱,温体仁乱政,东林党祸乱京师,这位前首辅兼浙党领袖终于坐不住了,选择用扶植汉社的方式表达不满。浙党虽在野却是守旧势力的集合体,在江南是有力量对抗东林党的,前首辅方从哲余威尤在。浙党,汉社的亲近看似意外却在情理之中,浙党早已失势,汉社却兴起了,汉社的背后则是无敌天下的开原辽军。
    浙党需要实力,汉社需要人脉,于是便迅速走到了一起。
    放下王微的长信又拿起一份陕西军报,马城面色有些凝重,天气逐渐转热陕西又是一年大旱,各路反贼四起将杨嗣昌疲于奔命,带着三万京营,五万辅兵在陕西各地大战连场,杀的陕西血流成河。被架空的陕西巡抚傅宗龙颇多怨言,来信诉苦,麾下八千辽兵军心不稳,请援粮草。
    马城只得从山西调集粮草久远傅宗龙,如今傅宗龙带着八千陕西镇军驻扎在白水县,正在围剿白水回乱。回乱,让马城心中大吃一惊,陕西回回也反了,和傅宗龙麾下镇军作战的便是陕西回人。缺吃少粮的傅宗龙处境十分不妙,一旦兵败,则回乱必然如烽火燎原之势,在陕西甘肃一带酿成大祸。
    命人从山西给傅宗龙调拨了十万石军粮,一封书信勉励一番。
    傅宗龙麾下八千辽兵都是精锐,手中有粮,镇压陕西回乱应是不在话下。杨嗣昌虽无能却仰仗京营精锐,在陕西打的风生水起,东林党也因此在朝中说话理直气壮,又开展了新一轮的倒温运动。奈何温体仁战斗力实在强悍,手下也聚集起了一干心腹干将,和东林诸公斗了个旗鼓相当。
    温首辅独斗东林党,强悍的战斗力再次让朝野瞩目。
    京中来信,温首辅重审阉党逆案,并且提出了有利的证据,证明阉党和皇太极勾结引建虏大军入关,主事者为东林元老钱锡龙,兵部尚书王洽,朝野哗然。温首辅却是唾面自干,言不知此时七尺之躯,尚无安顿处,何问功名哉。朝野百官被此人恶心的要命,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兵部尚书王洽斩立决,阁臣钱锡龙下狱,大明又斩了一位兵部尚书。
    连袁崇焕都在京师呆不住了,引兵北上山海关,调集各地兵马集结山海关,要钱要粮酝酿着反攻辽沈。杨嗣昌,吴宗达等东林党人却极力反对,力主议和,仿效宋辽议和之法多给金银,则大明后金必然相安无事。议和言论又激怒了一干勋贵,成国公朱纯臣当廷大骂杨肆昌无耻,不岁贡,不和亲是大明的光荣传统,杨吴两人也太过无耻了。
    陕西,直隶,京师如今是一团乱麻,处处烽烟,口水与唾沫齐飞。
    官厅中卢象升,倪元璐等人相视无语,朝局已然完全失控了,东林党,勋贵,温体仁自成一派斗的天昏地暗,而陕西还在大战北方仍是没有雨水,山海关兵力空虚急需钱粮兵马补给,两三年间,局势已经恶化到如此地步,令人无语,温体仁一面独斗东林党,一面还上书天子要加税,加农税。
    温首辅的执政理念立场十分鲜明,只要是东林党反对的他便极力赞成。
    东林党主张与后金议和,他便大力支持袁崇焕重建山海关大军,一力主战,朝廷没钱,他便加河南山东之税以充辽饷。以倪元璐之辨才也默然无语,如此一来河南山东也要反了,最令人担心的是山东弥勒教趁机起事,则河南必乱。
    马城心烦意乱宣布散会,单独留下倪卢两人,将二哥马熠也请来议事。
    马熠养的白胖了些,也威严了些,说道建俘异动正在辽阳集结兵力,似乎又有入朝之意,义州毛文龙告急。
    倪元璐冷然哼道:“杀不尽的蛮夷!”
    马城也是一声冷笑,皇太极倒未必愿意入朝作战,然而如今后金兵力高达二十余万,辽东之地又灾害不断,以战养战是唯一的出路,不敢再次绕路入关便只能掳掠朝鲜,然而朝鲜政局却都在贞明公主掌握之中,今非昔比。朝军主力都在义州,毛文龙麾下约三万战兵,还有戚金的东江镇战兵约两万。
    毛文龙背靠朝鲜又有贞明公主的支持,当可一战,戚金的处境却不太妙。
    可惜台湾的南居益一时指望不上,南巡抚正在忙着清剿土著,开辟疆土,还在淡水红毛城发展军工。
    稍一沉吟,马城便断绝了请台湾兵马支援的念头。
    毛文龙部,戚金部加起来五万兵马,背靠朝鲜还挡不住建虏么,这两位都是百战名将当不会犯错。最可虑的是戚金部断了粮饷,全靠李石心腹郑芝龙从倭国购买的粮食支撑,东江镇实际上被温体仁内阁放弃了,不给给养还将戚金仍给了袁崇焕,下令东江镇驻军开拔到山海关,在袁督师麾下听用,袁督师对精锐的两万浙兵,可是虎视耽耽呀。
    大战又起,卢象升揉着酸痛的额头,叹息道:“为今之计,能保全朝鲜已是万幸。”
    倪元璐则有些发急,气愤道:“早知如此,当日还不如拥立福王。”
    卢象升,马城相视苦笑,谁能想到当年天子只用了两年,就将好端端一个大明朝搞的房倒屋塌了。倪元璐是有些书生气了,拥立福王也多半会是如此,这是大明特色的亲王养猪政策造成的恶果,只是可怜了先帝一片苦心。大明朝的特色的是倾尽全力,自幼培养出一位储君,如先皇一般的储君自幼接受的是最严格的教育。
    其他如信王,福王都是养猪政策的产品,并不懂得如何治国理政。
    因此一旦储君有个三长两短,这种政策的恶果便难以承受,就会诞生信王这样无知暴躁的皇帝。这位信王没有治国才能偏偏还要勤政,没有政治手腕偏偏还要玩权术,便搞的好端端一个大明乌烟瘴气了。
    卢象升沉吟良久,才委婉道:“陛下,心中应是有些后悔的。”
    倪元璐低头不语,马城却晒然一笑,后悔又如何厂卫已经被他亲手废了,阉党也被他自己亲手连根拔起了,堂堂天子没了厂卫阉党这些爪牙,只能重用温体仁这样的卑鄙小人,恶心一下东林党,也将天下人都恶心坏了。心中后悔的皇上杀尚书,杀阁臣,杀督师,难不成还能杀尽天下读书人么。
    以当今天子的性子没了爪牙,也只会恶心人了,比如重用一个无赖首辅,或者派几个太监监军恶心一下领兵大将。可惜昔日声势浩大的帝党已然烟消云散,能敛财的太监都杀光了,左膀右臂都被天子亲手砍掉了。阉党中那一批能臣干将也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四面漏风的紫禁城。
    沉默过后,马城有些气恼道:“聚兵,出战!”
    马熠先兴奋起来哈哈笑道:“理应如此,打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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