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营,毛文龙带着三千骑兵不但为步卒压阵,也时不时逼近前沿,随时准备堵缺口。
    城中杀出的倭军着实凶悍,武技出众又人人悍不畏死,从交战起就毫无退却之意,攻势委实太猛了,毛文龙手心里捏着汗,把一支支朝军派上去堵缺口,敌我两方势均力敌,拉锯战似的搅洒出漫天的血肉。
    大批倭军疯狂的冲锋,四万朝军挤在壕沟,车阵后面拼命发铳。
    士卒们的喊杀声压住了雷声,挥下的汗水更潮湿了空气,战死的尸体倒满在壕沟,旷野里,血流成河,交战将近天明,贞明公主亲自披挂上阵擂鼓,助战,险些崩溃的朝军士气大振,丢掉因为过热而不堪使用的鸟铳,抄起兵器嚎叫着冲出阵地与倭军肉搏。
    毛文龙心中颤抖,看着贞明公主一介女流,全身披挂,穿着一套鲜红色的棉甲,如一团烈火般熊熊燃烧,因为擂鼓助战累的香汗淋漓,心中突然生出明悟,此战若胜,这位公主殿下将毫无疑问,成为朝鲜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王,那个窝囊的朝鲜王若是聪明些,最好是主动退位。
    经此一战,贞明公主要升格成贞明女王了,此战若能获胜她就是首功。
    她身边有一票官员支持,如今又得了朝军士卒的军心,主政朝鲜似乎是无可避免。
    混战,尸横遍野。
    前沿阵地一员小将使一对精铁大锏,这小将年龄虽小,力气极大,全用了蛮力,不管敌人刀剑也好、枪戈也好,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一通乱砸,一时间当者披靡。有个倭人武士自恃勇悍,挥刀来攻,明军小将暴喝一声,避过刺来的倭刀,猛地一蹦,跳起来老高,手起锏落,便如砸西瓜似的,顿时把那人的脑袋打了个稀巴烂,脑浆迸裂。
    铁锏,是中国独有的破甲利器,由来已久,混战肉搏中极为犀利,管你穿了多厚的甲,一锏砸上去保管脑袋开花。又有一个倭兵怪叫着举着雪亮倭刀扑过来,小将大步冲至其前,手中单锏由下往上猛的一撩,端端正正地刚好打在那倭兵下巴上,掀起了半个脑壳子,飞上空中。
    “你家爷爷,邓大都督子龙后人,邓承志是也。”
    他黄口孺子一个,年不过十五六岁,自称别人的爷爷,要说甚是好笑,然而周遭士卒此时却不分敌我,尽皆骇然。这伙倭兵中还有个武士打扮之人,见势不妙,掉头就跑。邓承志岂能容他远走,左脚一翘,挑起地上头个被杀裨将的长枪,锤交左手,拿着长枪,转步侧身,力掷出,正中那逃走武士的后心。
    那武士的铠甲不错,有护心镜,但是奈不住邓承志力大,只听得“喀喇喇”脆响连连,长枪刺穿了护心镜,势如破竹,枪头直穿透了他的身子,显出在外,露出胸前,眼见活不成了。邓承志却犹自不肯将之放过,大步冲过去不等其栽倒,单锏一砸,红的白的一起流出来,
    左右朝军士卒也心里发凉,这太凶残了。
    邓承志逞凶前线,眨眼间连杀三个黑田家武士,左近朝军逐渐站稳阵脚,挥舞着刀枪亡命反击。此时突然背后生风,邓承志连滚带爬的逃开,赫然看到身后铁骑滚滚而来,有的持手铳有的持手弩,碾向混战中的两军士卒。邓承志咽一口唾沫,心中凛然,这毛将军也太狠了,这是不分敌我一起撞,这可真是够狠的。
    此时天色已亮,城头上栗山家老气的大叫一声,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毛文龙中军铁骑突然冲出,不分敌我一通乱撞,黑田家的武士,精兵毫无准备立刻便溃败了,败兵连滚带爬逃回福冈城,却被两千明军铁骑咬着猛杀,毛文龙终于展现出他狠辣的一面,中军精锐隐忍至今,四千最精锐的义州兵,居然尾随骑兵,败兵杀到福冈城下,还趁机攻城了。
    这一手让指挥作战的栗山家老,大吃一惊,心说这员明将毛文龙,是不要自家大营,要来一出鱼死网破么。瞬间,福冈南城的鏖战白热化,正在接应败兵的倭军弓手,瞬间被明军骑兵冲的七零八路。两千明骑冲散了倭人弓手,远远的绕到外圈去了,后续步卒却趁机发起攻城。
    福冈南城陷入一团混乱,城墙上有的倭兵拼命往外射箭,有的忙着垂下绳子接应己方败兵。战败的都是武士老爷,普通士卒哪敢见死不救。而南门外,早有准备的明军步卒已然用飞桥突过了护城河,数十余座云梯布上城头,死士叼着破甲短刃往上攀爬,大队则立在城下往上面仰射。
    两营穿着朝军军服,假扮成朝军的义州兵亮出獠牙,列队打出一排排齐射。
    连环排枪噼里啪啦打了几轮,城墙上突然安静下来,遭遇重火绳枪齐射的倭人守军居然被清空了。远处,毛文龙手握战刀带着数百督战队,催促麾下义州精锐往前,顺着云梯、攀援城墙。
    又一波倭人守军蜂拥上前,手忙脚乱用钉锤、狼牙拍、檑木等奋起还击。每个垛口,放的都有滚油、人粪便之类的物事,也一起倾倒。云梯上的义州士卒如下饺子也似的,多数爬不上一半,便惨叫着坠落下来。被檑木等击中的还好,遭了滚油、人粪便的,无不痛不欲生,即便没摔死,也疼痛的满地打滚。
    死的都是义州士卒,毛文龙的基本部队,让这个狠人眼睛都通红了。
    狠辣发作,毛文龙咬牙道:“上,上,上,先上城头者按奇功论,赏银百两,官升三级,赏倭女十名!”
    毛文龙一手编练的义州军里,有不少亡命徒,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大部是辽人也有朝鲜人,甚至还有一些女真野人,最凶悍的士卒编成两营,也一并压了上去。在一面赤红军旗的引导下,打头阵的女真野人披头散发,嗷嗷叫着,像是浑不知死为何物似的,顶着箭矢、铅子前仆后继。
    这两营死士的军纪十分残酷,临阵不战,无有锣声而敢后退者,杀。这个杀,并非简单地砍头,而是由军中用刑的高手当着他们的面,折磨死过几个不听话的女真野人刺头,花样百出,那整个的过程,叫人看看就毛骨悚然。临阵交战,陷敌营者,赏。这个赏,也并非简单的赏赐些银两之类,表现尤为突出的,甚至可调出陷阵营,拔擢为军官。
    毛文龙不懂什么治军之道,他就懂得两条刑严而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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