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开原士官与士卒同吃同住,同甘共苦,战场上军官率队冲锋是常态,在开原军中不敢率队冲锋的军官,那是很难立足的,会被士卒,同僚看不起,很快便会被淘汰掉,这和锦宁军中的裙带关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说锦宁军和开原镇军相比,不过是披着新军外衣的旧明军。
    肃然而立,整整齐齐二十个方阵,一万多士卒鸦雀无声。
    马崇武和一干开原将军也肃立不动,这是军纪,军官不动士卒也不敢动,一万余人就这么腰杆笔挺的站着。日正当空,热汗顺着全身披挂的士卒脸上流淌,却纷纷记起在新军训练营时严明的军纪,竟无一人敢乱动擦汗。马崇武心中颇为满意,底子不错,可堪造就,兵员素质极佳,这可是当年从山西流民中精挑细选的兵员。
    只是后来被袁军将领带坏了,军中闹的一片乌烟瘴气。
    队列里,袁军军官不停的擦汗,站了半个时辰已经有军将两股战栗,扑通一屁股坐到地上,十分狼狈。吴三桂站在队列前方,热的汗流夹背眼前发黑,全身上下三十多斤的披挂,那是闹着玩么,再看前面同样全身披挂的开原士官,吴三桂咬着牙还是挺住了,总不能让人比下去不是。
    吴三桂自问也是勇冠三军,一边流汗一边心中汗颜,今日方知开原练兵之法,非是浪得虚名,就是这站桩一站便是一个整时辰,热汗顺着额头直往下淌,这个罪就不是活人能受的,大热的天也太遭罪了。
    房中,袁崇焕站在窗边默然不语。
    罚站,罚的不是那些士卒,而是他麾下各位爱将,这是有心给他的部下一个下马威,要整顿锦宁军了。一惊,袁崇焕怀疑这是马城的授意,要来夺他的军权么,转念再一想倒也不象,开原马五信誉卓著,那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论人品,即便是政敌也挑不出错处,开原马五,不会做出背后捅友军刀子的事情。
    要阻止么,袁崇焕心中是有些不悦的,这不是喧宾夺主么。
    然则他被八旗兵打的他没了信心,开始反思他的治军之法是不是错了,他的治军之法是与军中将领打成一片,与祖大寿,何可纲,赵率教等人拜把子,结成生死兄弟,并且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山宗。山宗,取姓名中的一个崇字,拆分为名,军中将领大多入了山宗,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然而这一套治军方法不太灵,让袁崇焕有些不自信了,还有些困惑。他在军中成立山宗,也是为了提高部队战斗力,然而在大小凌河一败涂地,赵率教和三千关宁铁骑力战阵亡,将他的自信彻底打没了。太太阳有些晒,袁崇焕觉得睁不开眼睛,困意袭来软绵绵的没什么离弃。
    心说罢了,都到这步田地了,便由军中弟兄表决吧。
    深夜,帅营中。
    袁崇焕气色好了一些,端坐上首,下面坐着数十名军中将领,山宗弟兄。
    诡异的安静,良久,袁崇焕方轻咳道:“议一议吧,别闷着了,都这步境地了,诸位请建言吧。”
    数十名将官对看一阵,自然没人肯触这个霉头,找不痛快么。
    这个时候敢说话的就是祖大寿了,祖大寿有些尴尬道:“督帅,此事怨我,咱不是觉着这开原军制有可取之道么,这军中死气沉沉的,我琢磨着让马兄弟整治一下也好,看成效,没准真能有用处呢?”
    袁崇焕不语,他如何不知祖大寿的心思,这是有意向开原那边示好呢。祖大寿心说可也不能怪咱,如今咱兄弟在朝中处境不妙,打赢了这一仗还好,倘若真的打输了,以当今陛下的性子,咱兄弟还能有活路么。当今陛下那是个什么性子,说风就是雨,部堂,督师说杀就杀了。
    下首二十余位将官皆沉默不语,这便是人心思变,开原马氏算是开了一个很坏的先例,开原可以割据一方听调不听宣,锦宁军中将领能不受影响么。割据一方,听调不听宣,皇上也没敢拿辽东伯父子怎样么,有马城这个军阀头子在前,久镇辽东的将领免不了心生别样的心思,这是人之常情。
    何可纲是个直肠子,此时正色道:“成效是有一些的,这个马崇武是什么来头,治军颇有一套章法。”
    祖大寿笑道:“此人,乃开原马帅近亲,没出五服的嫡亲。”
    何刚纲赞道:“果真如此,将门英才么。”
    袁崇焕看着何可纲直叹气,他这个拜把子兄弟是直肠子,没心眼,这还夸奖起别人的好处了,这是什么道理呢。下首气氛活跃起来,二十几员战将,山宗中人纷纷附和,开原军制果有可取之道,让那个马崇武试一试没准能有奇效呢。
    袁崇焕心中憋闷,闷哼道:“那便让他试一试吧,散了。”
    起身扬长而去,议论声平息下来,二十几员大将哗啦一下起身,目送督帅回内宅去了,大帅这一走气氛更热烈了。何可纲是一头雾水,祖大寿反倒不言语了,他将身段放下主动交好马氏嫡亲,懂的自然懂,不懂的自然满心困惑。祖大寿是想要割据一方做军阀的,一旦动了这个念头,可就再也无法遏止了。
    翌日,大凌河城。
    军阵肃杀,彻底接管两万袁军精锐的百余开原士官,开始整肃军纪,阵前操兵,先从军纪开始精雕细琢。百余将官无视了站在不远处的袁军将官,全面接受了袁军精锐的整顿,战备,先补齐两万步卒的军械。这两万兵马连火铳数量都不足,竟然做不到人手一铳,还有三个人使一把鸟铳的。
    三个人使一把鸟铳,一个负责装药,一个负责拿火药,还有一个专门负责开铳的。马崇武心中叹气,终明白为何大明九边精锐几十万大军,通常是一触即溃,这不是倭寇的战法么,三个人用一支铳如何保证火力密度,这样的部队能抵挡住虏骑冲阵么,荒唐。自然,这是一种很省钱的战法。
    大明朝的读书人奇葩,边军将领也有些奇葩,这种很省钱的战法大行其道,也是在情理之中。锦宁军可是满编的,没有空饷可以吃,然而大小军头都有一大家子人,妻妾儿女要养活,怎么办呢,便想出了这种省钱的办法,贪墨军械。这事自然也得兵部,兵仗局配合,合起伙来贪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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