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尔哈朗眯着眼睛盘算着,鸦鹘关可是有一万汉军,包衣,蒙古奴才们守着呢,虽说早已废弃了,可天险还在,一万多人再不济还守不住一个天险么。他是打鸦鹘关经过的,对那里的凶险看在眼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格局,对这条后路是极为放心的。
    自以为看破了马城的谋略,济尔哈朗一甩大氅安心睡觉去了。
    夜间,苏子河上游。
    人声鼎沸,火把通明,上万民壮正在沿河凿冰,冒着低温寒冷下水疏通河道,让流动缓慢的河水尽快形成春汛。苏子河也是有支流,几条支流都被截断了,准备着蓄水冲刷河道,让春汛的威力更大。
    河边,宋应星抓着麻痒的头发,心急如焚,看着正在疏通河道的民壮爬回岸上,包上棉衣接过热腾腾的姜汤就往肚子里灌,灌了姜汤,裹着棉衣还冷的瑟瑟发抖,这辽东四月间,夜晚的天气还是十分寒冷,河中冰水那就更冷了。
    宋应星咬了咬牙,他是被孙元化请来开原的,做了个开原兵学的正教授。如今春汛迟迟不来,宋应星是十分忐忑的,他是拍了胸脯,保证今年辽东的春汛会提前半月爆发,若是说错了可是要掉脑袋,不,可是要灭九族的。他也是有野心的,没野心也不会放出这等豪言壮语了。
    咬了咬牙,宋应星吼着道:“再下去一些人,挖!”
    左右负责保护他的护兵纷纷施礼,去组织民壮下河疏通,两里外的上游则是戒备森严,辅兵赶着一辆辆马车,将一个个火药箱打开,定装火药成堆的堆在一段结冰的河道上,就是这段五百米长的河道,因为过于曲折坚冰始终难以凿开。发急的宋应星便下令调运火药,炸冰开河。
    翌日清晨,数十轻骑护卫着一个中年儒生,赶到上游。
    宋应星翻身下马,几夜没睡已经早已红肿,情绪却格外的兴奋高涨。
    跑到河边便急吼吼道:“如何了!”
    一个辅兵军官施了一礼,慌忙答道:“回大人的话,妥当了。”
    宋应星对这些不专业的辅助还不放心,亲自跑去检查了药捻子,火药堆,业余的辅兵自然是很不专业的,草草将大堆定装火药放在冰上,那怎么能成。宋应星无奈只得亲自指挥,将坚冰凿开,将大量火药用防水的牲口膀胱包着,埋进一个个冰窟窿里,再用粗长的药捻子一段一段连起来。
    到中午时埋好了火药,宋应星心里又没底了,能行么,一咬牙下令点火,行不行试试便知道了,再不炸开这段河道,便什么都耽误了。一摆手嚷了几嗓子,大批辅兵也不傻不呆,早纷纷跑远了,宋应星躲在千步外,看着一些辅兵战战兢兢,伸出火把点燃了药捻子,便上了马拼命的跑。
    药捻子嗤嗤的燃烧,上千人心都提了起来,药捻子烧尽了河里却没有动静。
    一些辅兵大着胆子抬起头张望,突然轰隆隆一阵闷雷响起,吓的所有人死死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千步外,上万斤火药在河道里联欢爆炸,因为是埋在冰层下面的,爆发出惊人的威力,数道水柱夹杂着坚冰冲天而起,飞上天空又哗啦的落下,千步之外宋应星,也被从天而降的冷水浇透了。
    沿着河道,一处处炸点接连爆炸,天崩地裂。
    良久爆炸声才停了下来,宋应星两股颤栗慢慢爬了起来,举起千里镜看着被炸开的坚冰,洒在河岸上亮晶晶的到处都是,宛入人间仙境。被这一段河道堵住的河水,以极慢的速度流淌起来,约半个时辰后,河水流速开始变的越来越快,又半个时辰后,河水变成了奔腾的猛兽,奔腾的河水夹杂着坚冰奔腾而去,竟发出阵阵雷鸣之音。
    宋应星心中狂喜,翻身上马一路狂叫着:“挖堤坝,放水,放水!”
    傍晚时,苏子河上游已经变成一片沼泽,奔流的河水带着雷鸣之音,沿着河道奔腾而下,春汛被人为的增加了威力,很快漫出河道将沿岸变成沼泽。宋应星站在上万辅兵,民壮中间狂欢乱叫,正兴奋时脚下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乐极生悲,被河水不停冲刷的河道,很快出现大段的坍塌。
    上万人大吃一惊怪叫着,有马的上了马,没马的仍下锄头铁锹狼狈的逃了。
    夜间,猫儿山。
    喊杀声震天,背山列阵的明军阵地里硝烟升腾,一阵阵排枪打的弹丸横飞,山上的大炮也撒了欢的猛轰,战情如火。
    不甘寂寞的济尔哈朗睡了一觉,终忍不住下令试探性的攻山,前线旗兵大举进兵,将往常对付明军的老办法拿了出来,假冲锋,真骚扰,制造噪音,用大量驮马牲口制造进攻的假象,吸引明军盲目发铳。这一招也是八旗惯用的,用来夜攻尤其奏效,明军往往是全军大乱,朝着黑影里乱发铳。
    大批驮马,牲口点着了尾巴,放了出去,明军果然上当开始疯狂开火。
    十里外,一干年轻的八旗贝勒,贝子,看着远处明军阵地上铳炮齐发,黑夜里看过去十分壮观。尤其架在山上那些大炮,每次轰击便如同亮起一道惊雷,火光闪烁如电闪雷鸣一般,十分惊人。
    济尔哈朗却十分笃定,指点道:“明人,火器可算犀利?”
    一干年轻贝子贝勒纷纷咋舌,应道:“果真犀利。”
    “犀利无匹,人力难以抵挡。”
    济尔哈朗老气横秋,指点江山道:“火器犀利又如何,蠢笨不堪,你等当谨记一条,骑射方是我大金立国之本!”
    一干年轻小辈纷纷附和,赞颂起来,大贝勒的教诲当是牢记在心的。火器再犀利也是死物,擅使火器的明军被围了,被断了粮道那就是些死人。打天下还是要靠骑射,骑兵大军来去如风,此为王道。
    猫儿山,帅营。
    卢象升看着阵地上一阵阵排墙打的欢实,咧嘴道:“大帅,是不是太过了,省些弹药吧,这仗还有的打。”
    马城不以为意道:“让将士们活动活动也好,且打着吧。”
    正说话间,不知从何处传来闷雷一般的轰鸣声,雷鸣之音如九天之上,雷公电母正在大战,黑暗里视线看不到的苏子河,一道白线引领着河水,夹杂着坚冰席卷而下,流速倒也不快只是声势浩大,所过之处河水漫出河道,一片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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