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颗重型臼炮发射的硕大炮弹,越过长城落进辽阳城中,让马城心中叹息时代变了,在这日新月异的时代,坚城,长城只会在大炮的肆虐下,轰然倒塌。沉闷的雷声在山间回荡,尖锐的呼啸声让人血脉喷张,随着明军大量直瞄加农重炮开始加入轰击,坚固的辽阳城竟似乎在摇晃,震颤。
    因为射击角度带来的问题,直瞄重炮效果不佳,重臼炮却让辽阳城看似风雨飘摇。
    城东,贝勒府。
    多铎木然站在贝勒府院子里,仰头看着天上一道道流星划过,落进城中便激射起一团团黑云,房倒屋塌,到处都是哭喊着乱跑乱叫的人群。五里外的几座山上,火光闪现,大炮发射时的硝烟升上天空,又渐渐散开,如一头头喷火的怪兽正在吞云吐雾。
    身侧,院子里大批穿白甲,配腰刀的护兵人人汗流浃背。
    外围战略要点尽失的恶果显现,明军在山上架炮,开始肆无忌惮的轰击,辽阳城陷入动荡,混乱。
    多铎,算是后金小字辈里难得的帅才,以和硕贝勒领两白旗,镇守辽阳。自然,如今八旗编制早被打散了,不存在了,多铎手下的兵马成分极复杂,旗兵,包衣,汉军,蒙军都有,编制异常混乱。
    “孙得功,这是什么炮?”
    多铎轻声问道,外面是天崩地裂,贝勒府中多铎倒还能气定神闲。
    一个汉将额头冒汗,慌忙答道:“臼炮,主子爷,咱还是避一避吧。”
    多铎看着有些惊慌的孙得功,不悦道:“慌什么,我便不信明人的炮还能长了眼睛,说打哪便打哪么,城破了也是我这个正牌旗人先死,一时还轮不到你。”
    孙得功慌忙跪地讨饶:“主子爷英明,奴才知罪。”
    多铎眯起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炮弹,有些期待道:“孙得功,这样的炮难不难造,给你五百工匠多久能造出来?”
    孙得功吓的汗流夹背,慌忙应道:“回主子的话,能造,就是打不远。”
    多铎眼睛一亮,期待道:“能打多远,三里?”
    孙得功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屁股橛子不敢回话,臼炮这玩意旧明军也有,不过是装备的极少,工艺那就更不敢恭维了。
    多铎眼睛瞪了起来,狐疑道:“两里?”
    孙得功死死将脸埋在土里,气的多铎狠狠一脚踹上去,将这汉军大将踹成了滚地葫芦。
    “说实话!”
    一声呵斥,孙得功慌忙跪好了,哆嗦着应道:“估摸着能打一里多吧。”
    多铎难掩失望,有些落寞,绝望,这伙南兵越洋跨海而来,火器如此犀利人力无法抗拒,已知这数万南兵是从海外台湾府而来,台湾又在何处,多铎心中有些迷糊了,贝勒府中一片死寂,只有炮弹划破空气的凄厉呼啸声。呼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护卫兵脸色渐渐变了,主子爷没发话却不敢乱动。
    轰!
    几条街外落下一颗炮弹,地面似乎抖颤了起来,让好些护兵脚下一个趔趄,惊恐的看着几条街外被炮弹击中的一处府邸,泥土,破碎的砖石瓦片飞到天上,各种乱七八糟的碎物里还有高高飞起的人体,天崩地裂一般,稍后,漫天的烟尘弥漫开来,一阵风吹开了贝勒府大门,吹进院子里卷起遍地的烟尘。
    咳嗽声中,护兵们架起主子爷,乱哄哄的躲进地道。
    多铎也惊的面无人色,连连咳嗽却还要强自镇静,蹒跚绵软的步伐却出卖了他。
    哗啦,各种碎片瓦砾从天上落下,将贝勒府中精心种植的名贵草木,花盆打碎一片,留下一地狼籍。孙得功吓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不远处掉落的一截断腿,打了激灵哆嗦着跑了,毁天灭地呀。
    城外,十余轮轰击过后,明军大炮开始冷却。
    嗤!
    大桶的冷水浇了上去,让三面山坡都笼罩在一片白雾中。
    马城将手从耳朵上拿开,挖了挖麻痒的耳朵,和部下将领纷纷举起千里镜,查验战果,四个炮兵哨十余轮炮击,将辽阳城轰的摇摇欲坠。整座城都似乎被漫天的黑色烟尘笼罩住了,建州贵族聚居的东城又一次遭了大难,成了重炮轰击的重点。
    萧瑟的秋风吹过,半个时辰后烟尘才散去了。
    众将官指指点点起来,重臼炮轰击的效果绝佳,果真是攻城利器,被炮弹击中的区域民宅倒塌,街道截断,一发炮弹就是一个深坑,如此这般轰上些时日,这辽阳便可不攻自破,明军将领不免乐观起来。
    大炮冷却后再次装填,尖锐的呼啸声,闷雷声再次响了起来。
    入夜,辽阳城内外更是壮观。
    从远处看,三面山坡上的明军炮阵上,火光闪烁,每每发炮遍映红半边天空。
    轰到深夜才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辽阳城中燃起冲天大火,大火烧红了半边天。
    翌日,清晨。
    天将将亮,山上明军炮兵阵地又忙乱起来,准备新一轮的炮击。
    此时却生出些变故,马灿提着腰刀跑到帅帐,被亲兵隔着叫嚷道:“五哥,五哥,不能再轰了!”
    马城放下军报出了帅帐,便看到帐外一些部下有意无意凑了过来,似有难言之隐,一个亲兵递过千里镜,走到帐外远望辽阳城,脸色一沉,倒被多铎此人想出个奇招,将大批汉人女人,童子赶到了房顶上,意图阻止明军攻城大炮的肆虐。
    千里镜中,建州贵族聚居的东城,家家户户房顶上都站着大批女子,童子。
    马灿咬了咬牙,低着头道:“五哥,不能再发炮了。”
    马城面无表情,心想这辽阳城中有多少人口呢,不下三十万人,约二十万是被掳掠的明人女子,奴才,自然还有这些被掳掠人口的后代,算起来,这些被掳掠人口,已经在辽东繁衍了整整一代人了。
    不多时,城中有信使到,一个汉官跪在地上,嚷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倘若贵部不再发炮,贝勒爷说了,愿善待城中明人百姓,绝不伤分毫,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马城定定的看着那汉官,看到那汉官哆嗦了起来,才慎重道:“可,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行此善行,本侯可留他一个全尸。”
    那汉官不敢抗辩连滚带爬的走了,明军大炮肆虐了一日夜后,不再对着城内发炮,转而轰击大段城墙。
    马灿松了口气,笑着道:“五哥英明,知你是个心善的。”
    马城看着周围将官纷纷松了口气,洒脱一笑,泱泱大国,上国天兵,自是心怀怜悯之心,正义不凡的,此事可在开原,台湾两府,并关内各地大肆宣传起来,命汉社中人炮制些锦绣文章,将舆论先造起来。舆论先造起来,宣扬一番大明天兵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留下一段佳话,再做些别的什么恶行,便可轻松掩盖住了。
    于是后世提到这段历史,多半便会将重点模糊,将真相掩盖在光鲜的外表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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