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二八年华,身子才刚刚长开的俏佳人,黛眉轻皱跪在床铺上。
    马城大吃一惊连酒都吓醒了,这俏佳人竟是当朝太后张嫣的胞妹,芳名唤作张微,心中大叫这还了得么,砰然心动又有些心虚,细看这小美儿人眉宇之间,与张嫣真有几分神似,心中发苦,这又是走了哪个混帐的门路送进来的,应是走了魏朝的门路。心中发虚好言安抚一番,便将这小美儿留在辽阳就地安置。
    迟了见了魏朝,魏朝还理直气壮道:“如今这情势,贤弟亦是人中之龙,太后既是有心,论起来还是她张氏一脉沾了贤弟的贵气。”
    马城无语只得顺了他的心意,回味起那与张嫣神似的美人儿,仍是有几分心痒难耐。
    清晨,辽阳城。
    东城,一座三进院子的青砖瓦房,炊烟升起。
    咿呀,三进内宅里一扇漆红房门打开,一个身量苗条的年轻女子走出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女子将食盒放下,回身慎重的锁好房门,又整了整精心梳理过的秀发,低头看了看身上新缝制的短袄,苗条女子,全身散发着利落,爽脆的气息。
    “水仙,哪里去。”
    对门堂屋里,一个正在梳洗的女子轻声道。
    水仙有些心慌,挽着食盒低头道:“我去前院。”
    那女子也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不以为意,自顾自梳理着打散后,重新蓄起来的长发,轻手轻脚的。水仙走出三进院子,到了二进院子,前院,沿途不时遇到熟人,和熟人们打着招呼一颗心仍是吊着的,不习惯这变了模样的贝子府。
    这三进院子的青砖瓦房,原本属于一个旗人贝子,正白旗的主子。
    前日大明天兵入城后,旗人主子们被凶巴巴的明军抓走了,听说关在了俘虏营,奴才丫鬟们则被召集到院子里,听候发落。水仙本已认了命,咬紧牙关做好了被发卖的打算,左右都是伺候主家,伺候旗人主子,与伺候大明的官家小姐也没什么两样。
    却没想到丫鬟,奴才们就在这座宅院里,便被一个书生模样的书办,带着好些军兵唱名,登记,造册,男人们被军兵带走了,这处大宅院便被分配给了数十个丫鬟,水仙数过,三十六个丫鬟住三进的院子,每人一间上房还有富裕。
    水仙心情十分复杂,有些忐忑,有些不安,拘谨,还很困惑。
    这三进的大宅院,青砖瓦房,算分给仆人丫鬟们还是暂住的,日后这处房产又会如何处置,心里总归是不塌实的。轻手轻脚提着食盒,出了高大气派的府门,沿着路边慢慢走,街上尽是一队队巡逻的明军,一个个被绳子绑起来,拖着走的人犯,月前还是旗人主子如今却成了阶下囚。
    水仙沿着道路一侧拘谨的走着,心中一声叹息城破了,江山易主,这是灭国之战呀。所幸城中明军军纪良好,没人来为难她一个弱女子,水仙便走走停停,避开街上一队队巡兵,一队队纵马狂奔的轻骑,往东门外俘虏营的方向走去。俘虏营是设在东城门外,墙根下,这俘虏营倒不如说是马圈。
    原本就是养马的地方,不是马圈又是什么所在。
    东城门,戒备森严。
    水仙躲在墙角探着脑袋张望,看着城门处戒备森严的军兵,心中一凉,这辽阳城不禁出入却要严格盘查。她一个弱女子,望着不远处杀气腾腾,端着黑洞洞火铳,明晃晃长枪的军兵,自然便心生怯意,女子视名节比命还重要,又如何能被男人上下其手,将身子摸遍了还有脸见人么。
    心中却又揪了起来,往常那位主子待她是着实不错的,人要懂得报恩。她伺候的那位主子虽是旗人女子,待下人却极和气,水仙心思单纯便想着主子如今落难了,她得报恩,便做了些吃食寻了个食盒,大清早的送来了。
    正犹豫间,被一个军官模样的明军招了招手,水仙心中咯噔一下。
    那军官手按腰刀走了过来,水仙慌忙中福了一福,行了一礼:“军爷万福金安。”
    军官看着她干净利落苗条的俏丽模样,眼前一亮,便教训着道:“你一个弱质女流,不在家中好生呆着,跑出来做啥子?”
    水仙心中砰砰直跳,将心一横屈膝跪下了,央求道:“军爷开恩,我来寻我家,我家侧福晋只送些吃食,迟些便走。”
    军官看着她双膝跪在冰凉地面上,柔柔弱弱,可怜巴巴的,竟呆住了。
    水仙只是不停央求:“军爷开恩,我家福晋是好人来的。”
    军官看着她可怜样儿,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先是轻声说话,后来说话声便越来越大,情绪有些激动还说着水仙听不懂的大道理。
    “我瞅着你这个小娘子,你是当奴才当蠢了呀!”
    “瞅瞅,这莫不是就叫奴性,都来瞅瞅!”
    那军官竟似越说越激动,水仙挽着食盒跪的更低,心中却很委屈,也不知怎的就犯了这位军爷的忌讳,委屈的紧。
    “孙必正,你好大威风!”
    不远处一身闷哼,那军官的叫嚷声戛然而止。水仙不敢抬头,只是耳中听到脚步声越走越近,跪低的身子没动,眼皮微微往上一抬便看到一双军靴,这是在贝子府当丫鬟多年练就的本事,情知此人身份不低。
    那走过来的军官,冷冷训斥:“当街凌虐女子,孙必正,你白去了一趟兵学,就学到了这些脏心烂肺的东西回来?”
    先前那军官尴尬辩解:“营头,实是这娘子太过,太过!”
    那营官却冷冷道:“太过如何了,记你一过,滚吧。”
    那唤作孙必正的军官尴尬的左臂锤胸,行了一礼,便面红耳赤的溜了。
    水仙心中又砰砰乱跳起来,不多时,听到耳边传来轻声说话:“你随我来。”
    水仙又是一礼慌忙爬起身,提着食盒头也不敢抬,低头看着那官爷脚后跟,轻手轻脚的快步走着,低头看着主子脚后跟走路,这也是在贝子府多年练就的本事,水仙心中笃定绝不会跌倒,更不会撞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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