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明军手中的旗兵,断无幸理,还会死的极惨,受尽凌虐而死。
    落在建虏手中的明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多数明军都是宁愿自尽,也不愿落在残暴的鞑子手中。更惨的便是被建虏掳掠,裹胁北逃的汉人,长途行军冻饿而死的极多,不堪忍受的汉人出现了大批逃奴,被建虏追杀而死的更多。
    皇太极对待汉人逃奴的态度十分粗暴,便是宁愿都杀了也不放过一个。于是半月间,一路追追逃逃的草原大战,渐渐失控,朝着原始野蛮残暴的方向发展,漠北草原上尸横遍野,三十万建虏逃亡路上堆满了尸骨。
    天色大亮,旭日东升,冰霜解冻。
    建虏前锋骑兵先动了起来,中军,后队缓缓开拔,大举北进。
    很快,明军轻骑便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冲进了放铳,发箭,在漫长的行军队列中,不停咬出一道道伤口。皇太极的大军便如同一只顾头不顾腚的蛮牛,不顾全声上下不停流血的伤口,支起强壮的牛角,固执的朝兴安岭方向撞去。
    勒拿河,渡口,明军大营。
    李争鸣嘴唇上起了水疱,火烧火燎的,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勒拿河是一条极宽阔,水流湍急的大河,数十万人想快速通过便只能走水浅处的渡口。李争鸣的外蒙驻军倾巢出动,集结了一万五千步骑死守几处渡口,重任在肩,心中自是没什么底气,一万五千步骑能拦住二三十万的去路么,很悬。
    渡口处,李争鸣看着南北流向的这条大河,心中不免疑惑。这条大河看着象是条内河,南北流向,水师战舰开不到这里来,然而这条大河一直向北流,水流湍急,难不成极北之地还有大海么。这回是他蒙对了,勒拿河就是流入北冰洋的,南北流向,强大的明军水师可开不进北冰洋。
    并且,李争鸣很明白皇太极的打算。
    十一月初,这外蒙之地的气温骤降,勒拿河上夜间已经结了薄冰,天晓得一夜过后,这条大河会不会彻底结冰。皇太极出逃是精心策划的,一旦勒拿河结冰他的二三十万人马,便可以轻松通过,过了勒拿河便可以顺利掏进兴安岭,到时便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了。李争鸣如坐针毡,找了陈演来商量对策。
    死守渡口,本来是一条万无一失的妙计。
    然而谁也没料到勒拿河结冰期会来的这样早,想来参谋司,兵学研究司也对这条大河的水文地理一无所知。倘若勒拿河真的结上一层厚厚的坚冰,李争鸣摸摸脑袋,那老子们死守渡口不就是群傻子么
    陈演也被难住了,信鸽三日前便放了出去,如今开原还没有回应。
    “进山吧!”
    李争鸣闷声道,登时将陈演吓了一跳。
    陈演下意识看着东北方群山的轮廓,谨慎道:“进了山,那便是九死一生。”
    李争鸣自然心知肚明,他手中这一万五千步骑进了兴安岭,连朵浪花都翻不起来,这极北之地冬天太可怕了。
    犹豫良久,李争鸣终决然道:“这情形,容不得咱们迟疑。”
    陈演心中凛然点了点头,眼下的情形是一场雪,一夜之间,勒拿河天险就会变成坦途,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两人商量过后想出个折中的法子,半数人马守渡口,挑选五千精兵进山埋伏,在兴安岭起伏绵延的深山老林里,层层设防,尽力阻滞大股建虏的行军速度,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定了计,李争鸣便当仁不让道:“别和我争,咬文嚼字我不行,领兵打仗你不行,我领兵进山。”
    陈演无奈,只得道:“多带些粮食,弹,药,大雪封山后当是寸步难行。”
    李争鸣拍了拍腰间的刀,傲然道:“省得,瞧好吧。”
    于是外蒙明军便果断分兵,以一部死守渡口,一部五千余众的精锐进了地形复杂的兴安岭,后人评说后金覆灭之战,外蒙明军当记首功。五千精兵出山时,只余不到两千残兵,许多人都患上了严重的冻伤。然而正只这五千精兵,将数十万北逃建虏死死缠住,如同一块狗皮膏药,甩不掉,撕不开。
    兴安岭面积有多大,内,外兴安岭整整百万平方公里之大!
    二三十万人逃进去,那便如同鱼入大海,虎入山林,再想把这几十万人找出来,那真真就是大海捞针。兴安岭也不是无人区,那是女真人,建州人的老家,深山老林里还生活着许多生女真。这便是皇太极的如意算盘,一旦钻进兴安岭的深山老林,便可抵挡百万雄兵,皇太极是磨拳擦章,要将辽东明军主力引入兴安岭,然后歼灭在冬季环境极恶劣的林海雪原之中。
    故此,李争鸣统帅的五千外蒙明军,在此战中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皇太极的主力大军,十万旗人的行踪,始终暴露在明军最高统帅部的视野中,始终无法甩掉李争鸣的纠缠,便无法消失在明军统帅部,参谋司视野中。提前进山埋伏的明军一路死缠烂打,沿途还留下了大量记号,为进山围剿的明军主力指明了方向,后金,旗人最后的精华由此覆灭。
    正午,勒拿河东岸。
    五千明军锐卒携带一万两千匹马,大量补给,弹药整装待发。
    陈演嘴唇动了几下,终艰难道:“保重!”
    李争鸣哈哈一笑轻夹马腹,五千武装到牙齿的明军纵马狂奔,一头钻进了阴森,恐怖,无边无际的兴安岭原始森林。
    两日后,勒拿河西岸的地平线上,浩浩荡荡的八旗大军出现。
    此时,天空飘起漫天的雪花,这塞外极北之地的雪花,可不似中原那般鹅毛大雪,诗情画意,而是夹杂在刺骨寒风中一起来的。雪花也不是成片的,而是一团团冰茬子,割到脸上生疼生疼的。
    渡口处,明军大营瞬间沸腾起来。
    明军为死守渡口也是做了充分准备,堑壕挖了三道,胸墙建了五道,大小火炮带了近百门,严防死守,只等着建虏大军一头撞上来。陈演用千里镜看着黑压压,见首不见尾的建虏大军,再看看天上飘着的雪花,心知怕是这道天险,很快便要靠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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