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夜后,黄河之畔,清水营。
    一万三千骑突然在黄河岸边府谷县,清水营边墙处现身,将守边墙的数百官兵缴械,便接管了清水营渡口,骑兵四出警戒,隔绝消息,并联络重镇延绥各路接应兵马。延绥为九边重镇,常年混乱,本是塞外蒙古人常年犯境的战乱频繁之地,然西蒙古各部在白城大败一场,仓皇西逃至青海去了。
    如今,这延绥重镇久无战事,兵力便被抽调一空进中原平乱去了。清水营,总兵杜文焕以下将领数十名,早早在渡口处候着,前几日便在延绥镇十余县府,招募了大小渡船近千条,只等辽骑大军一到便开始渡河。
    渡口,一队队精骑滚滚而至,黄沙漫天。
    停在黄河边上饮马,休整,补充体力,辽镇铁骑行军动辄一日夜行数百里,每人双马,甚至三马配备,不停换马,连吃饭睡觉都在马背上。一队队骑兵在马背上颠簸起伏,至黄河边饮马,取水,自是一副精兵气象。
    “下官延绥参将,署理总兵杜文焕,参见辽王千岁!”
    马城在渡口翻身下马,看着一条壮汉跪在面前,和气道:“起来吧,渡船,清水可备齐了?”
    那三十来岁的壮汉,延绥参将杜文焕慌忙起身,恭敬道:“回殿下的话,齐了,下官亲自操持出不了错。”
    休整两个时辰后,大军开始渡过黄河,过了黄河便直取天水。
    亲兵寻了一快干净地面,铺上一块羊皮毯子,马城重重坐下拍打着酸痛的大腿,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水袋,喝了几口山泉。
    一侧,杜文焕一干将领大气也不敢出,恭恭敬敬站着看脚尖,大颗的热汗直往下滴。
    马城便笑着道:“久未长途行军,这腿脚不中用了。”
    杜文焕吓了一跳竟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一时慌乱竟汗流浃背。
    马城看的有趣,竟笑着道:“以参将署理总兵么,你得罪了谁,洪承畴么?”
    杜文焕又惊又怕不时眨眼睛,额头上的热闹冒了出来,咧着嘴直抽搐,不意威名远播的辽王马城竟如此和气,睿智,竟一句话将他尴尬处境说破了。署理总兵就是代理总兵,也就是临时总兵,这粗壮的军汉如此木讷,不懂巴结,想来处境十分尴尬,多半在洪督师那里不招喜欢。
    杜文焕汗流浃背,只得恭敬道:“殿下法眼无差。”
    马城一笑,起身时金口玉言道:“征集渡船事,你做的不差,你这署理总兵扶正了,转个官任转运使吧,你愿意么。”
    杜文焕心中一惊又狂喜,慌忙跪下重重磕了个头,大声道:“愿意,愿意,下官敢不从命!”
    一侧,一干延绥将领都看呆了,有些发蒙,良久才回过神来。
    怎么着杜参将在殿下面前露了个面,竟摇身一变成了辽镇的人,还当上了大军粮草转运使,一时竟不知该不该道喜。看着一面喜色的杜文焕,方知这应是好事一件,心中纷纷咋舌这位辽王殿下行事,还真是百无禁忌,跋扈的很。这要是搁在崇贞初年,多半要被言官弹的满头包,可如今么,敢上这道弹章的都死绝了。
    杜文焕转了官成了辽镇的官,做事便更加卖力气,一溜小跑撒着欢告退了。
    马城一笑,对洪承畴此人也便低看了一眼,不过是个老派官僚,论才能还未必赶的上袁崇焕。
    渡黄河,进至庆阳府。
    庆阳至天水不过五百里,进至庆阳府马城便再无顾虑,全军吃饱喝足休息一晚,将沿途跑死的马匹补足。
    庆阳府不大,流寇作乱多年早已经是十室九空,民生凋敝。
    入夜,城墙上。
    这庆阳如今没有知府,民不过万,衙门中只有个县尉领着三班衙役,勉强维持着城中秩序。低矮破败的城墙了,马城抬头看一看天,举目远望四周围一片平坦,处处黄土,在这地方讨生活十分艰难。越靠近西北之地,心中思绪起伏越难以克制,庆阳,天水,离前世驻守的哨所可是越来越近了。
    许是心绪难平竟毫无睡意,盘算着这一路行来,各部兵马都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如今,后队两万骑兵正押送粮草,进至延绥还得三五天,山西,蓟镇方向也有骑兵来援,路途太远就更加指望不上了。一万三千骑如何歼灭三十万人,马城看着一片平坦的地势,冷然一笑,还能怎么办凭实力碾压呗,老子花费十年练成的铁骑大军,连八旗兵都碾压了,革左五营又是些什么货色。
    老战法,中央突破,两翼包抄,将革左五营围歼于天水城下。
    马城心中少说有七八成胜算,比战马素质,比装备,比单兵素质,麾下铁骑还不能碾压一伙流寇么。
    困意袭来,竟靠在城墙上和衣而卧,梦中,似回到了那无边戈壁中孤独的哨所。
    翌日,清晨。
    破败的庆阳城沸腾起来,大批跑到抽搐的蒙古驮马被遗弃,就连耐力出名好的蒙古马,也无法承受如今长距离的强行军。这一路两千里长途奔袭,光是随军携带的蒙古马,就跑死了两万多匹,不惜跑死大量马匹的骑兵强行军,却创造了一个长途奔袭的经典战例。
    铁骑滚滚西去,空群而出,一个时辰后庆阳百姓哆嗦着出家门,看着城内城外被遗弃的大量马匹,都惊呆了。
    “收了,收拢着!”
    那青阳县尉早得了吩咐,沿着街道敲锣打鼓,带领百姓将辽骑抛弃的马匹收拢,死的分食,活的送去延绥。那县尉两只眼皮一起跳,心中打鼓,打仗还有这般打法的么,这是跑死了多少马呀,真真是开了眼了。
    清晨,天水城。
    “起了,起了!”
    “发炮,发炮!”
    城墙上一片混乱,一个个抱着火铳,刀枪的陕兵纷纷爬起来,隆隆炮声,打破了天水城的死寂。革左五营驱策流寇攻了五天,大批老营积年悍匪便亲自上阵,上阵攻城的善战流寇花样百出,日夜不停袭扰,让天水城防压力陡然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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