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稳住!”
    “听我口令!”
    冯德穿一身甲胄,大红棉甲提着刀在堡墙上奔走,竟然将精锐辽兵的气场散发了出来,大小也是个队官属于士官一级,辽军的士官,自然便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气势。
    冯德轻轻一脚,将一个晕头转向的后生踢到垛口边。
    战刀一挥,便是一声沙哑的嘶吼:“放!”
    噼啪!
    堡墙上突然硝烟弥漫,爆出一阵密集的排铳声,立在护城河边射箭的瓦剌兵瞬间栽倒一片。
    排铳,让堡墙上的火力瞬间密集起来,杀伤力得到了恐怖的提升。
    “八人一排!”
    “列队,八人一排!”
    堡墙上,一个个退伍的老兄弟,治安兵找回了当年的勇气,一声声嘶吼,指挥着清涧县的后生们列队,一队队退后装填,上前发铳,那一阵阵排铳竟越来越犀利,外头倒下的瓦剌兵越来越多,激战半刻钟后瓦剌人吃不住劲了,趁着火铳射击间歇纷纷翻身上马,将身体趴低,抱着马脖子逃了。
    良久,堡墙上大明的后生们,探头探脑的往外面张望,望着那一地的人马尸体竟呆住了。
    “哈哈!”
    冯德拄着战刀先放肆的大笑起来,虽筋疲力尽却心情畅快,便如同饿了三天后吃了颗人参果,全身舒畅,飘飘欲仙。冯德也算想明白了,这瓦剌精兵也不过如此,一顿排铳便撂倒了。他认字不多也没想那么深远,他却不知,为了训练出他这样的精锐士官,马城花费了多少心血。
    他自己,身边这几十个老兄弟,就是超越时代的先进军制生产出来的成品货,这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官,那阵阵排铳,其中蕴藏着多少领先时代的军事理念,他是一概不知的。
    大路上,固始汗气的脸色铁青。
    前头大路上,大路两侧的田地里,到处都是追逐的骑兵,流矢横飞,铳声阵阵,打小在马背上长大,打小苦练骑射的瓦剌人竟还落了下风,辛苦辛苦追上去,竟被明人回头一铳打的翻身落马。青海贫瘠,骑弓本来射程就不远,瞄准了射最远也就能射四十步,瓦剌骑兵用的又是二两重的轻箭。
    骑马射箭本来就不容易,骑马放铳可就容易的多了。
    一个打小苦练骑射的瓦剌人,练上十年能射中人,一个骑马发铳的明国人,练上三个月就行。
    二两重的轻箭,和二两重的铳子,杀伤力哪个强。
    固始汗眼睁睁看着一个明人,骑着一匹大肚子枣红蝈蝈马,马屁股上挨了三箭还跑的很欢快,竟然越跑越快最后跑没影了。这只能拉车的破马挨了三箭,竟还上窜下跳的。瓦剌人就惨了,爱上一铳不死也残,被二两重的铳子正中面门,一颗脑袋便如同西瓜般炸开了。
    明国人还学会了蒙古人压箱底的本事,一边逃,一边回身发铳。
    回身发铳可比回身射箭容易多了,这曼古歹的打法让明国人学去了,固始汗认准了这伙明国骑兵就是明军主力,那一身粗布衣服,那拙劣的战技都是演出来的,那么这伙明锐明军为什么要演戏呐,固始汗吓了一跳,慌忙下令吹号角收兵,大事不妙了。
    明军精骑有意打扮成民壮,这是要引着他往伏击圈里跑呀。前头,大批瓦剌骑兵听到悲凉的号角声,纷纷放弃对明人的追杀,打马集结起来。固始汗还在疑神疑鬼,清涧县的后生们却成群结队的跑远了,一队队的逃出生天,喧嚣的大路两侧重新安静下来。
    固始汗看着遍地人马尸体,有明人的也有瓦剌人的。
    明人尸体终究是少数,瓦剌人尸体竟是多数,固始汗狠狠将马鞭子抽在一个护兵身上,抽的那护兵龇牙咧嘴,心中憋着一口闷气,放眼望去,数里外那座小小的庄子,只有不到两丈的石墙似乎在嘲笑他。
    “打下庄子,杀!”
    固始汗胸中憋闷,觉得他需要发泄,他打不下榆林府,还打不下一个小小的庄子么!号角声起,成群结队的瓦剌兵集结起来,下了大路,踩着田地,气势汹汹往徐家庄杀去。
    徐家庄,堡墙上一阵慌乱。
    一个白发老者打躬作揖,威严道:“徐家庄上下七百二十八口,悉听吩咐,请大人发号施令!”
    冯德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瓦剌大军,心中轻叹,手中能战之兵不足五百,军械奇缺,才刚升官就要死在这榆林城外了,官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榆林守军至今没什么动静,冯德并不怨恨友军,榆林府重地不容有失,榆林府如今兵马应是不多。
    心中一软,命徐家庄老弱妇孺下地窖吧,没准还能活下来几个。
    一阵喧闹,冯德冲那白发老朽拱拱手,羞愧道:“老丈,是冯某的不是,给贵庄招灾了。”
    那白发庄主竟豪迈道:“将军哪里话,早些年,若不是辽军救济,咱徐家庄上下早饿死了,这些人命,便当是还了王爷当年的恩情。”
    “上牌位!”
    这位慷慨节烈的徐庄主竟一声轻咳,几个庄丁竟抬上来香案,辽王马城的生祠牌位。冯德看的哭笑不得,都这时候了大难临头,大帅的生祠牌位管什么用,这牌位落到瓦剌人手里不是天大的罪过么。
    冯德稍一沉吟,便叫来两个老兄弟,将大帅的牌位贴身收好,人在牌位在,人死了也要将牌位藏好。那位老庄主竟似去了一桩极大的心事,竟颤颤巍巍夺过一把铳,冯德吓了一条慌忙命人架走,快下地窖躲一躲吧,都这岁数了还要上阵打仗么。
    “诸位,死战吧!”
    冯德整一整军容,拄着战刀,生死关头倒坦然从容了,多年戎马生涯征战沙场,自是不会怯战的。
    城外,瓦剌骑兵杀气腾腾。
    冯德从垛口往外头瞅了一眼,估算了一下距离,便嘶吼道:“防箭!”
    “防箭,下去!”
    在数十个辽军老兵指挥下,连踢带踹,五百后生纷纷跑下寨墙找地方躲起来,躲到堡墙后头举起门板,大铁锅,各种能挡箭的硬家伙。冯德从垛口后头观察,头上也挡了两块门板,他战场经验何其丰富,看瓦剌人的架势,就知道瓦剌人要下马射箭了。
    一个精锐士官的价值有多大,此时便彻底体现了出来。
    倘若不是有冯德这样的精锐士官指挥,一轮箭雨,这堡墙上的五百后生就得死在人家乱箭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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