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外,帅营。
    倭军进攻不利,李争鸣放下千里镜瞧一眼怀表,一刻钟,当面之敌竟组织起了密集的排铳阵,大炮也精确的阻断了倭军的后队。他对倭军的伤亡不放在心上,对这支波兰军团的战斗力倒是刮目相看,这实在是一支强悍的军团,莫怪乎能雄霸欧洲那么多年。
    这支兵力高达五万的波兰军团是越打越精锐了,便如同一座大山横在南线明军面前,委实难以逾越。前线,步炮协同出了大乱子,万余倭军在炮火下,肆虐的排铳火力下再次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倭人的骨头在乌拉山战役中,算是被彻底打断了,大量武士,青壮阵亡在这欧亚交界的低矮山脉中。
    在丰臣国松的漠然注视下,李争鸣并未下令停止炮击。
    于是明军百余门野战大炮疯狂的倾泻着弹药,无差别的炮击很快将身亡惨重的倭军前锋,连同波兰人在前线组织起的排铳阵,在半个时辰内彻底摧毁了,这是怎样惨烈的半个时辰呐。
    半个时辰后,明军大炮打光了弹药,前线安静了下来。
    李争鸣举着千里镜,瞧着前线东倒西歪的尸体,被炮火轰击过后一片狼藉的堑壕,他是身经百战的骁勇战将,自不会为倭军的伤亡而愧疚,反倒脸色阴沉瞧着前线倭军潮水一般败退下来,连层层叠叠的督战队也弹压不住。倭军哪见过这种密度的炮击,被吓傻了,溃败了。
    “标下请命!”
    耳畔响起一声低沉耳语,李争鸣回过头,惊讶的瞧着一面决然之色的丰臣国松,他自然晓得这个倭酋是军情司炮制的假货,一向拿他当个摆设,却未料到关键时候此人竟有此担当。
    前线,潮水般的倭军溃兵眼瞧着便要突破督战队的阻拦。
    李争鸣瞧着面前这张苍白,面无表情的平庸面孔,只得低声道:“去罢,活着回来!”
    那样貌平庸的丰臣国松,面上竟露出一丝笑意,将大氅一抛露出里头金灿灿的甲胄,还是倭国独有的精良挂甲。在李争鸣灼灼目光注视下,丰臣国松领着他的两千随扈精兵,杀气腾腾的翻身上马,战马一声嘶鸣,倭国稀少的两千骑兵直奔战团。
    李争鸣瞧着那飞驰而去的金色背影,竟一时语塞,他竟还不晓得这军情司部属的名姓,竟无语凝咽。
    前线,一团乱麻。
    张水子面色亦是一片铁青,眼睁睁看着倭军在疯狂的炮火肆虐下败了下来。
    “放!”
    噼里啪啦一阵密集的铳响,溃兵被督战队的排铳放到一片,哭喊惨叫声震天,却仍无法组织战场上的颓势。兵败如山倒,督战队手忙脚乱的装填弹药,那严整的铳阵在溃兵冲击下竟显得十分孱弱。
    “放!”
    哨声,惨叫声,哭嚎声,火铳声响成一片,纵然是白起再世,兵圣重生,怕是也无法组织倭军的溃败。张水子嗓子眼火烧火燎,刀在左手将将要拔出来,一队骑兵打后阵冲出来,斜刺里撞进溃兵群中,张水子木然瞧着那数千骑兵穿着精良甲胄,身背一杆杆黑色军旗,在溃兵群中大肆劈砍。
    张水子狐疑的看着那些精锐掌旗兵,心中竟有些凛然,他有一半的倭人血统,这些黑色军旗自然是认得的,五七桐旗,这杆军旗可是大有来头的,这可是丰臣家的家徽,此旗一出那就是丰臣家的家主到了,丰臣家的家主,那不就是如今的倭国之主丰臣国松么,竟是此人到了。张水子瞧着那一个个在马背上翻滚,身背家徽的倭国骑兵,竟满脑子错愕,困惑,不解。
    倘若马城身在此处,便会晓得这杆军旗代表的意义,这可是后世日本国会的徽章,那意义该有多重大。
    说话间,战局反转。
    明军督战队面面相觑,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倭军将领发了疯,拼命砍杀着身旁的溃兵,轰鸣的马蹄声中,一个个身背五七桐旗的倭骑越过坑坑洼洼的开阔地,冒着炮火冲向敌阵,后头,大批倭将发了疯的嚎叫着,眼睛通红,冒血,调转铳口尾随军旗再次发起冲锋。
    炮弹低空掠过的呼啸声中,一骑骑倒在冲锋的路上。
    张水子眼皮不停的跳,举起千里镜恰巧瞧见一个金色的身影,挥舞着刀,倒在肆虐的炮火下。
    前线,波军阵地。
    波兰军团统帅雅克拉基维尔,惊恐的看着溃败中的倭军奇迹般止住了颓势,掉头反攻,而他的前沿阵地已被明军炮火摧毁了,布置在前沿的五个团,六千余人丢失了阵地,十分狼狈的撤了下来,损失过半,到处都是被大炮炸伤的士兵,武器装备基本上丢光了。
    “起立,前进!”
    密林间,一队队波兰士兵纷纷起身,在军官率领下赶赴前线。
    返身再战的倭军潮水般涌上来,成片栽倒在波兰人的中心防线前,旷日持久的对峙中波兰人也没闲着,在中央防线挖掘了堑壕,修建了层层叠叠的胸墙,搭建了土木结构的碉楼。倭军凶猛的进攻,便如同一记铁锤砸在了坚固的城墙上,只扒去了波军外围防御的一层皮,便露出中心阵地狰狞的样貌。
    天微微亮,倭军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面无表情的张水子默默的将刀收入鞘中,面前已然是空荡荡的堑壕,小猫三两只,再往前是尸横遍野的屠宰场。一挥手,充当督战队的百战老卒们纷纷跃入堑壕,架起火铳,预备着应付波军趁势组织的反攻。这样复杂的山地环境,前线兵力伤亡殆尽了,后续兵力还在艰难的攀爬,兵力一时补充不上,波军难免会趁势反击。
    一跃跳进空荡荡的堑壕,外头伤兵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张水子抱着他的刀,心中竟是古井无波,这样凶险的局面他不知经历的多少次,过会波兰人攻上来,兴许一颗流弹就能要了他的命。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张水子心中疑惑,拍拍甲胄上的泥泞心说这条命又保住了。
    天色大亮,明军帅营中。
    迟迟等不到波兰军团的反攻,一班明军将领,参谋官喜形于色,波军看上去是无力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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