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沈思安来了气,声音带着铺天盖地的怒怼,“庄浅,讲话要凭良心,如果这世上除你之外还有任何人期望你父亲好,那这个人一定是我,而不是乔家那个处处隐瞒你的臭小子!”
    “你什么意思?”
    “傻子,你真相信乔焱会替你父亲洗刷冤屈?”沈思安笑得冰冷,“这世上唯一相信秦贺云清白的人,只有你和我,唯一愿意真心帮你的人也只有我。当年判决你父亲入狱的*官,就是乔老爷子的得意门生,这点乔焱没告诉过你吧?”
    “他一定也没有告诉过你,当时陪审团中的十二人,有大半都明里暗里受过乔家恩惠。”
    “这不可能,”庄浅浑身冰冷,脑袋里炸开了锅,“你在哪里,你现在在哪里?我有话要问你!”
    沈思安报了地址,挂掉手机坐回椅子上。
    ……
    “监狱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喝了一口已经冷透的咖啡,他问和一庭。
    “人还没醒,不过诊断应该已经不会错的了,胃癌中期近晚期,化疗得当的话,还能拖半年,只是其中痛苦……”
    “行了,”沈思安迅速打断他的话,疲倦地掐了掐太阳穴,声音微哑,“监狱那边打点一下,等庄浅人来了,带她去一趟,别让人有机会近她的身,上次方苑那小子动了手脚在她身上放了窃听器。”
    “方苑?”和一庭一惊,“那位还不死心!”
    沈思安冷冷地扯了扯唇角,“命门被人掐着,秦贺云只要还活着一天,太多的人都不会放心。”
    和一庭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见他似乎没有再言语的意思,便讪讪地住了话。
    庄浅半小时不到就赶了过来。
    “你把话说清楚,我父亲到底怎么样了?这一切与乔家有什么关系!”
    “我说你就愿意信?”沈思安看着她此刻的表情:明明极致惊慌却还要极致忍耐,偏偏又丢不掉那份深刻进骨子里的娇软任性,令他无意识就心神一荡。
    咽回到嘴边的嘲讽,他放软了先前硬邦邦的语调,“等见了你父亲,你想知道什么问他便好。”
    和一庭送庄浅去的贺岗监狱。
    监狱里的特护病房内,医生护士忙进忙出,庄浅手足无措地等在外面,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
    “别紧张,喝杯水吧。”和一庭倒了杯白开水过来递给她。
    庄浅魂不守舍地伸手去接,结果不小心碰翻了杯子,半烫的开水浇在手背上,立刻烫红一片。
    “怎么搞的,”和一庭吓一跳,连忙拉过她,“我带你去擦点药……”
    “病人醒了!”这时有护士出来喊。
    庄浅连忙抽回手,全然感受不到手上灼灼的刺痛,问道,“我能不能跟我爸爸说说话?”
    和一庭点点头,上前跟门口的警卫员交代了什么,立刻有两个人过来带她进去。
    ……
    冷冷清清的病房内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距离上次与秦贺云见面,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庄浅却仿佛觉得隔了多少年。
    这个男人简直在以一种无法企及的速度衰老,就像是注定要在寒冬里夭折的树木,每一次经历风雪,都在死亡边缘徘徊,备受折磨。
    “小浅,”看到她,他艰难地动了动插满针管的手,喉咙中发出含糊的声音。
    “爸爸,”庄浅终于肯当面喊出一声爸爸,红着眼睛上前去,紧紧握住他的手。
    “不哭,”秦贺云两鬓已可见斑白,面容比上次清瘦不少,眼窝带暗,两颊颧骨突出,使得他少了从前令庄浅所畏惧的威严。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用尽了仅有的力气,哑声道,“不哭了,小浅,爸爸想跟你说说话,乖,别哭了。”
    庄浅泣不成声,紧紧抱住他,反复说,“爸,爸爸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我会想办法让你出狱的!然后我们坐飞机去美国,我带你去最好的医院,看最好的医生,接受最好的治疗,再多钱都可以,我有很多钱了、我们有很多钱了……”
    她语气焦急而纯粹,秦贺云湿了眼眶。
    庄浅还在喋喋地说。
    他乌青的手背看起来有些吓人,仿佛皱皱的一层皮搭在骨架上,此刻替她轻轻擦着眼泪,声音艰涩,“小浅,我们都明白,这世上有很多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很多用钱做不到的事。”
    庄浅只是哭,重复说着一样的话。
    秦贺云说,“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犯错,错误各不相同,但有一个错太多人都会犯——认为金钱可以凌驾在权势之上。”
    庄浅浑身颤抖地紧握着他的手,听着他沉沉的声音:
    “所以人们就为了钱拼啊拼啊,争啊争啊,争豪宅,争股票,争市场,可是争到头来是什么?不过是从下贱劳工变成高级劳工,照样受人牵制,生死不能主宰。”
    “是他们害了你,我知道是他们害了你,你告诉我,你告诉了究竟是谁这么处心积虑陷害你!为什么偏偏跟你过不去——”庄浅红肿眼大声质问。
    “因为秘密,因为越是高不可攀的人,越是有着不为人知的恐怖秘密。”秦贺云说。
    庄浅质问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浅,你过来一点……”
    庄浅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将耳朵凑了过去。
    ……
    三楼监控室内。
    带着耳机的监听员一阵皱眉,眼神盯着监控画面,突然起身对身后的男人道,“首长,听不到声音了。”
    “频率调高点。”
    “还是不行。”
    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一阵沉默,背着光,年轻的监听员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只焦灼地等着命令,一边不忘紧张地观察着监控画面。
    画面中,面带病容的男人正凑在女人耳边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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