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去白渣那里摘篮子?”
    “对,顶爷是这么说的。”原四海在电话里说道:“他专门交代了。”
    所谓的摘篮子,是古行里特有的“专业用语”。很早之前,古行的生意套路比别的买卖多,尤其是到了年底,大家都在想办法出货,有点淡季打折的意思。
    那时候,很多商人聚集到一个地方,把自己想出的货放在一个篮子里,标上价格。篮子挂了一排,有的买主看上货,就会把篮子给取下来。
    时过境迁,这种买卖方式早就不时兴了,但是摘篮子这个行话一直保留了下来。到了现在,摘篮子里面,其实有点类似拍卖的意思。
    华阳周围每个地方都有古行,都有市场,同样一件货,可能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价格。比如说这件货成本是100块钱,有人愿意出200块钱买,但是货主会琢磨,是不是还有人愿意出300块钱?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让货主的货物价值最大化,各地都会有一个德高望重能服众的人,出来把买家和卖家召集在一起,货物公开亮相,然后买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出价,最后价高者得之,很多卖家都愿意这么干。
    负责组织活动的人,按道理说就是个大掮客,他召集人凑局,等到每笔交易成功的话,这人会从中抽取一点好处费。这等于是三方共赢的事儿,所以摘篮子的情况长盛不衰。
    在华阳和新城这些地方,最有名的凑局人叫白从文,外号白渣。老白家在古行混了好几代,但他们从来不走武路,只做正经的生意。生意最兴旺的时候,白家的至宝斋分号都开到南方去了。
    从十几年前开始,白从文就组织人凑局摘篮子。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做的,摘篮子的时候,必须得保证买卖双方公平公正,谁都不能仗势欺人,白从文从中间抽取好处费,就要把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给摆平。这就得要求凑局的人有相当过硬的人脉关系,每条路都得趟的平。
    白从文是块金字招牌,十几年前开始凑局摘篮子,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不管卖家还是买家,都愿意到他那里去。白从文可能就从里面尝到甜头了,自己的店干脆关门,专做凑局抽水的生意。在华阳本地的土话里,渣这个字有捞钱的意思,白渣,就是白捞钱。
    白渣这个人其实算是很精明的了,他专门凑局摘篮子,自己从来不去搞货,也不卖货,这样就避免了跟陆放顶赵三元这种大佬产生冲突。凑局很稳当,只要能镇得住场面,一年四季都断不了进项,只不过挣钱没有赵三元他们挣得多。
    “都这时候了,还去摘篮子?”我本来心里就一直比较低落,还有点烦躁,陆放顶好容易出现,就留了这么一句话,又无影无踪,我就感觉更烦:“这些事,叫你们去做不行吗?”
    “顶爷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道理的,你先不要急。”原四海在电话那边解释道:“你想想,顶爷可能平白无故就让你去白渣那里摘篮子吗?他说,白渣这次凑的局里,有一件货是你必须拿到手的。”
    “什么货?”
    “他没明说,就说你只要去了肯定会知道。别的东西,我们不染指,但那件货一定要拿到。”
    “我用什么去拿?用我的脸?人家肯赊账么?”我点了一支烟,感觉这事太扯淡了。白渣凑的局,是附近几个地区古行里最大的局,摘篮子的人里面,有些人不显山不漏水,但家底都非常厚实,一件货最后让抬到上千万价格的都有。
    “钱不用担心,顶爷有安排,小杜他们会凑一笔钱交给我,你到时候只管看货,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我抽着烟自己想了想,原四海说的也没错,陆放顶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让我去做一些毫无意义又毫无价值的事情?既然他说让我去,那必然有他的理由。
    我有一点担心,因为白渣凑局的地方是在华阳和新城的交界处。新城是赵三元的地盘,上次我从赵三元手里逃出来,是有傻海帮忙,我不能肯定,赵三元如果在凑局的时候见到我,会不会有什么过分之举。
    不过,凑局摘篮子的时候,赵三元和陆放顶这种人一般是不会亲自参与的。
    等我考虑好了,就让原四海去安排,这种摘篮子的事情我一次都没做过,一无所知,什么都得他安排好了才行。
    在等着去摘篮子的两天时间里,我不断的给张莫莫他们打电话,还尝试着打陆放顶的电话,但这几个人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在家里憋的难受,可是我不敢出门,现在是个多事之秋,张家富那边不知道还会不会盯着我,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只能老老实实呆着。
    一晃两天就过去了,这天一大早,原四海过来接我。准备工作他已经完全做好,驱车直接上路。
    白渣凑局摘篮子的地方不是很固定,这两年一直都在华阳和新城交界处一个度假山庄里。那个山庄是白渣跟人合伙投资的,最后没搞起来,就拿来当成摘篮子的地方。
    原四海可能知道我不想招人耳目,所以去的特别早,等我们来到白渣这里的时候,人还非常少。华阳的古行就那么大,有头有脸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原四海过来,代表是陆放顶。陆放顶消失的消息,应该不会传到外面,白渣的人见了原四海,非常的客气。
    我第一次到白渣这里来摘篮子,等真正进了门之后,才感觉古行里的人,其实一直都在与时俱进。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以前可能是山庄后面的一个台球室,四间房完全打通了,有一楼和二楼。屋子的正中间有一张很大的桌子,那是等会用来展示货物的地方,围着这张大桌子,四周摆满了座位。
    一楼的座位,一般不会都是些打算摘点小货的人,真正的大主顾都在二楼。二楼全部是隔开的包房,在里面可以喝茶,还可以通过电脑浏览大桌上展示的货物,进行加价和抢拍,基本上不用出门,就能把所有的流程都搞定。
    我和原四海打着陆放顶的名头来,肯定能混个包间。等进到包间里面,我算是放心了,躲在包间,外面即便来了认识的人,也看不到我。
    我们俩在包间里喝茶聊天,人络绎不绝的就来了,到十点钟的时候,楼下几乎坐满了人,二楼的包间估计也满了。
    “从现在到十二点,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中午不走,白渣管一顿饭。”原四海说:“饭后可以在包间里休息一下,下午两点准时继续,一直到六点结束。”
    陆放顶没跟原四海交代,到底要来这儿摘哪个篮子。不过,陆放顶的意思其实是告诉我,那件货,我肯定一样就能认出来。
    我们俩正说着话,就看见一个估计得有七十岁上下的老头儿从小门走了进来,原四海跟我说,这老头儿就是白从文。
    白从文瞧着慈眉善目的,但是我知道,这一行的人绝对不能拿外貌去衡量。
    白从文露了个面,就在一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了。他是在告诉所有人,有他在这儿坐镇,谁都不能出幺蛾子。
    紧接着,两个看着四十来岁的伙计,站到了大桌旁边,这都是白从文的伙计,老成稳重。
    货是按照顺序,一件一件摆上来的,一件被人买走,第二件才会上台。如果拿出来的货没人看上,十分钟就会撤掉。白从文这里严格保守客户的信息,不管是卖家还是买家,如果没有本人的允许,白从文是不可能把相关的信息透露出去的。
    摘篮子正式开始了,一般来说,刚开始的时候,都会弄两三件稀松平常的小玩意儿当过门,为的是图个彩头,免得头一件货就会流拍。交易不成,白渣就无法从里面抽取好处费。
    我和原四海能从电脑屏幕上把货看的很清楚,头两件东西不值多少钱,很快就有人买走了,再之后,货就越来越硬,价格也越来越高,想摘篮子的人明争暗斗,一件货有时候得二十分钟才能拍出去。
    我把每一件货都看的很仔细,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就这么一直等到十二点左右,白渣的两个伙计就说,午饭前最后一件货,等搞定了,大伙可以先吃饭,吃完饭再继续。
    我在包间里坐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屁股都坐麻了,感觉不太适应这种气氛。但是,当两个伙计打开了桌上的一只盒子的时候,我的眼睛顿时一亮,精神猛的一振。
    我看见那只盒子里,有一块斑斑驳驳的薄片。这个东西很眼熟,不用过多分辨,我就能认出来,这是一块受命铜牌。
    这种受命铜牌,我从塔儿湖那边得到了一块,上面的祭文,我绝大部分都不认识。但这种带着文字的东西,相当重要,以后如果有破解象雄祭文的机会,就能知道上面的祭文到底是什么含义。
    我绝对没有料到,在这个地方竟然会出现一块受命铜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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