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一醒过来,下意识的就去摸脸。他肯定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而且,地中海脸上挨了一下的时候,自己没有什么意识,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感觉,这跟咱们两个上次在小库房的情况一样呢?”地中海摸着脸,说道:“上一次,我也是稀里糊涂的就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次比上次强的多,这次你至少没唱歌。”
    “谁下手这么狠。”地中海从兜里掏出一面小镜子,这是他平时用来梳理头发的,拿着镜子一照,他立刻看到脸上那几个清晰的指印:“这一巴掌简直把我给毁容了。”
    “我没看清楚。”我跟地中海讲了讲当时发生的情况:“我也受了影响,眼前模模糊糊的一团,实在看不清。”
    地中海到这时候,可能终于相信,这片在他看来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地方,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风平浪静。
    “给我来支烟。”地中海要了一支烟,点燃了以后慢慢的抽,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正在思考什么问题。
    “海哥,想到什么了?”
    “老弟。”地中海叹了口气,说:“铜像这件事,咱们是不是从头开始,就想错了。”
    “什么意思?”
    地中海最早从方山道观得知铜像之后,他就一直感觉,铜像是个很高大上的东西,寓意着永生,自古以来,传说里跟永生有关的,都神秘尊贵。但是真正接触了以后,围绕着铜像发生的事情,好像都有一股难言的邪气。
    地中海是感触最深的,上次是魂儿丢了,这次是差点挂到小丘那边。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地中海,因为我对铜像的关注,和他本来就不一样。
    “海哥,你的意思,是想放弃?”
    “放弃?开什么玩笑。”地中海赶紧摇了摇头:“我就是根据自己的感受,抒发一下而已。为了这件事,我浪费了多少时间,怎么可能放弃,是骡子是马,我都要亲眼看看。”
    队伍相隔着一百来米,各自驻扎了下来,我在两个营地之间来回的跑,时刻注意着动态。还好,我们在小丘那边遭遇意外,在营地这边却安然无恙,营地一直没有发生什么。
    我叫上穆强,围着湖慢慢转圈,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穆强今天也等于好好上了一课,他原本就是有经验的人,只不过吃了以前没吃过的亏,现在已经无比的小心,一边跟我走,一边眼观六路。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跟穆强说着话,心里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在小丘那边袭击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自己感觉,那东西应该不是个人,尽管长着头颅和四肢,可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不是人。
    我就问穆强,以前他跟着队伍去外面做活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袭击。
    穆强想了想,说没有,在他们看来,地表的危险要远远低于坑里的危险,古行走武路的人如果出事,百分之九十是出在坑里。
    穆强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更没谱了。
    我一边走,一边不断的跟两个营地的人互相联系,现在情况不正常,每个人都得时刻的提高警惕。我很不踏实,出事的小丘距离这里不算很远,可能有三公里多,不到四公里。袭击者很有可能会发现营地,继而再次偷袭。
    我觉得天女散花很好用,可是穆强就带了一支。
    我们走到差不多要离开对讲机范围的时候就不敢再走了,现在得保证安全。所以我们绕了个圈子,准备从这里绕回营地去。
    走着走着,穆强抽了抽鼻子,看样子是闻到了什么气味。我也跟着一闻,却没能闻到。
    “有什么味儿?”
    “好像有一点。”
    “我怎么没闻出来?”
    “连总,你不是吃这碗饭的。”穆强笑了笑,说:“要是和我们一样走武路吃土饭,你也能闻得到。”
    穆强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下坑,在下坑之前,没有任何人能保证,坑里面是不是真的安全。他们做活不可能跟考古一样,把整个墓穴挖开,百分之九十九的坑,都是以盗洞形式盗取的。盗洞一般只能容纳一个人爬行进去,透过这样的洞,也无法把内部情况观察的一清二楚。
    为了保证安全,他们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为的就是在下坑之前掌握更多的线索和主动。
    闻就是其中一种办法,不过不是随便什么人去闻闻就能闻出个所以然,需要有专人进行指导,更多的就是自己亲身去实地体验。闻,主要是闻一下从坑里带上来的封土的味儿,从很细微的气味里,推测出一些内部的详细情况。
    当年穆强刚刚出道的时候跟的师父,是这方面的拔尖人物。老头儿的鼻子简直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一法通,百法通,那老头儿不仅仅能闻到封土里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杂质的气味,而且在现实生活里,那嗅觉也让人叹为观止。
    据说,那老头儿很喜欢喝酒,尤其喜欢到以前那种小酒馆里要两个菜,弄一点酒喝。当年,酒馆里出售的大多是散酒,一坛子同样的酒,今天来喝跟明天来喝,可能味儿就不一样,因为老板会往里面掺水,或者掺一些别的卖不出去的酒。
    有一次,老头儿刚坐下,饭馆伙计先把酒给端上来了,老头儿没喝,拿起来闻了闻,就让伙计喊老板过来。
    老板一过来,老头儿就小声跟他说,这个酒是刚开坛的,但是里面掺了一点九月黄。
    老板是个明白人,知道老头儿专门把他喊到一边儿,小声跟他说,就是为了顾全酒馆的脸面和生意,这是好心。
    而且,老板惊呆了,这坛酒的确是刚开坛的,按照惯例,新坛的酒,会兑进去一点水,这个倒不是老板奸猾,酒劲儿大,兑水破一破,其实口感和劲儿头是最好的。
    九月黄是华阳这边很早以前的一种自酿酒,拿玉米酿的,也叫包谷酒,劲儿大,很冲,没有太多的酒香,喝下去就跟喝了一团火一样,从嗓子辣到胃。后来喝九月黄的人就不多了,店里的一坛子九月黄卖了一年都没有卖完,最后剩了二两半,老板就给兑到新酒里去了。
    那种新酒坛,一般都是十五或者二十斤一坛,十几斤酒,兑进去二两多杂酒,除非神仙才能闻的出。
    老板先跟老头儿道了谢,然后故意问老头,这酒里掺了多少九月黄。老头儿闭着眼睛,嘿嘿笑了笑,说,不到三两。就因为不到三两,老头儿才觉得这个老板并不是诚心坑人的。
    老板伸出大拇指,说老头儿是个酒仙,老头儿笑笑不说话。
    我感觉,他当时的内心,应该是有一丝苦涩的,如果不是被生活所迫,想在下坑的时候保住命,谁也不会没事儿了专门把自己的鼻子练的和狗一样。
    “那你闻到的,是什么味儿?”
    “味儿很淡,但不太好闻。”
    穆强暂时闻不出是什么气味,不过,他现在闻到的气味,是随着一阵微风吹过来的,气味的源头,一定是在顶风处。我们调转了方向,慢慢的朝前走,那支天女散花被我攥在手里,随时都能击发。
    顶着风朝前面走,越走气味越浓,连我也闻到了。那的确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味,有点臭,而且不是单纯的臭,臭味里还夹杂着一种瓜果蔬菜放烂了之后的味道,反正闻着不怎么舒服。
    穆强又抽了抽鼻子,扭头对我说:“要是我估计的不错,气味的源头,离这儿就十来米了。”
    塔儿湖周围的地势,是比较平坦的,我朝前看了看,十来米之外,什么也没有。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干涸后的积水沟。
    我很小心,前两次在塔儿湖所遇到的那些意外,一件一件的浮上心头。尽管什么都没看到,但我还是握着天女散花,现在真要有东西潜伏在附近,被我发现了,立刻会毫不犹豫的给它一下子。
    “不对了。”穆强站在原地,鼻子不停的抽动着,皱了皱眉头:“是尸臭。”
    穆强这么一说,我就更加紧张。他有经验,在这种比较复杂的臭味里,分辨出了隐约的尸臭。他经常下坑,那些年代长短不一的坑里,被安葬的尸体状态千奇百怪,如果时间长了,尸臭会转化为别的很难闻的气味,类似的气味,穆强闻的多了,他不会分辨错。
    要是穆强判断的没错,那么十来米之外,会有什么东西?
    我仿佛被穆强给感染了,也跟着不停的抽动鼻子,但是我的嗅觉远没有他那么灵敏,闻来闻去,闻到的还是那种让人分辨不出来的臭气。
    不过,我能肯定,我们的确离气味的源头不远了。
    “连总,不行的话,我去看看吧。”穆强伸手挡住我,说:“咱们俩不能同时都出事。”
    我没有推让,倒不是我不仗义,故意让穆强去打头阵,营地里还有好几个人,要是我和穆强都遭遇意外,他们多半会乱。
    “小心点。”我转手就把天女散花递给了穆强。
    穆强拿着天女散花,朝前面慢慢的走,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直看他走到大概十二三米之外。
    这时候,穆强顿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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