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正文哈哈一笑,更紧地贴近了弟弟:“他们……哪一个不是因你而死的?”
    杜卓阳扬手给了杜正文一巴掌,用力之重打得杜正文整个人的身子都歪斜了过去,但是却又被他一把抓住领口提了起来:“你以为!你找上了特里家的那个兔儿爷就能扳得倒我?你以为!你去塞申尔之前的几次伏击是谁干的?你以为!你动了瓦莱里奥的蠢货弟弟,他会轻饶了你?!”
    “早晚还给他!”杜正文痛得全身都蜷曲起来,但是仍然凶狠地回视着杜卓阳。
    杜卓阳松开抓着他领子的手,一脚就踹在了杜正文肚子上,把他踹出去了足有一米之远,“你他妈连我都干不掉!”
    杜正文被踹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颤抖的手指和双肩因为痛苦抖动得无以自制。
    “你蠢得不像我哥哥!”杜卓阳怒气难消,抓起桌子上的红酒瓶狠狠地砸向了对面墙壁,爆炸着碎裂开来的酒瓶和酒水淋淋漓漓地洒了伏在墙角的杜正文一身,“选择错了杀我的时机,蠢!选择错了合作对象,蠢!选择信房书平那个混蛋的话,蠢!选择去做他妈的杀千刀的毒品生意,更蠢!”
    杜正文用力咳着,唇角的血迹混着他咳嗽的节奏看起来触目惊心:“可惜……咳咳……可惜我还是你哥哥……”
    杜卓阳冷冷地看着他,“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和我之间有什么不同,就是把杜家双手交给你,十年后也只会比现在的你更惨!”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放房书平走,而是在发现塞申尔没有之后就杀了他。如果你是我,你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而我不会……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不同,好好想清楚。”说完这句话,杜卓阳转身离开了这个只有他和杜正文两个人的房间。
    把守着门口的两个男人看到杜卓阳出来后,立刻恭敬地低下了头,齐齐喊道:“杜少。”
    “多调几个人守在这里,”杜卓阳面无表情地说,“不许任何人和他接触,只要保证他不死即可。”
    “明白,杜少!”
    走出这栋偏僻荒凉而又守卫森严的小楼之后,杜卓阳走向了这座庭院的正厅。
    这里是杜家建立在洛奇山上的核心总部,被削平的山头让周围的高山峻岭成了最天然的第一层屏障,再加上无任何一条路可以通往山下而只能通过直升机来往,让这里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易守难攻。
    在正厅里,身形高大的杜子鸿早在那里等着他了——他是杜正文和杜卓阳的父亲,“杜二爷”的名头在黑白两道赫赫威名了三十多年,直到现在都还是杜家名义上的家主。
    “爸。”杜卓阳喊了一声后便不再言语,转身坐在了杜子鸿旁边的太师椅上。
    杜子鸿放下手中的茶盏,看了一眼杜卓阳,“动手了?”
    “还动了脚。”杜卓阳拿起自己老爹随手放下的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我这都是好茶!”杜子鸿一把夺过青花小茶盏,一脸心疼,“不懂瞎喝。”
    “那你打我啊,”杜卓阳翘起了二郎腿,“我上次送你那个镇纸不是挺好用的吗?”
    杜子鸿嘿嘿一笑,把茶盏递给一旁的余妈,示意她和厅里的随侍们都退下。
    “这几年你做事都很有分寸,”杜子鸿把玩着手中的一个沉香如意,看着余妈关上了正厅的大门之后说道,“这件事上也是。你大哥眼光短浅、妇人之仁,实在不适合坐上这个位子,好在我杜子鸿还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杜卓阳点了点头,“知道就好,下次拿镇纸砸我时记得手下留情。”
    ——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当年老爹听了姑姑对他强吻邵逸辰的告状后,摔他脸上的那块大叶檀镇纸。
    杜子鸿冷哼一声:“还好意思说,也不想想你自己都干了什么混蛋事?”
    杜卓阳回他一声声调语气一模一样的冷哼:“是我多余送你那玩意儿。”
    然后就被他老爹扬手一如意砸脑门上了。
    “你该要孩子了。”杜子鸿打了自己儿子后却叹了一口气,“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哥都4岁了,你也在你妈妈肚子里了……在我们这种家庭,儿子越多越好,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哪个儿子才是最中用的那个。”
    杜卓阳“哦”了一声,对他老爹的谆谆教诲不置可否。
    “你喜欢女人也罢,喜欢男人也罢,哪怕喜欢人妖,我都不管你,只要你给我生的孙子够多。”杜子鸿挥了挥手,“只有在你有了可堪一用的继承人之后,才能名正言顺地坐上杜家家主的位置。还有,邵逸辰你一根手指都不能碰。”
    如果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杜卓阳听到这句话肯定勃然大怒,然后据理力争或者说强词夺理直到他老爹抄起镇纸给他冷静一下。
    可是现在,他听到这句话,却什么话都没说——那么久的辗转苦求求而不得,已经让他在听到这句话时,除了心底的隐痛在心中肆意撕裂到呼吸都几近不畅以外,再也无法也无能再去做些什么。
    ——这种无路可出的伤痛,被积蓄被挤压在心口的方寸之地,每一次的被触及,都是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鲜血淋漓。
    杜卓阳伸手用力地压住了胸口,连日来的被追杀、和特里家的周旋、和华人社团间的勾心斗角、和各国政府的拔河博弈、亲生哥哥的背叛……还有那一夜的奇耻大辱,这种种情绪一直被他压制在胸间,全凭了胸口的一口气强自撑住。如今,借由杜子鸿这句话突然就在胸中炸裂爆发开来,竟是一口气上不来就眼前一黑的昏沉起来。
    可是,他硬是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强压下去,有些勉强地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在拉开门之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好。”
    ……这个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这么遥远这么模糊这么……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反手关上门的杜卓阳,在看到门外守候着的阿基之后,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12
    12、十二章 ...
    杜卓阳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看到了还在少年时代的杜正文,因为他一次高烧昏沉着急得日夜不眠,每天都绕上很远的路去给他买一位婆婆手制的蜂蜜蛋糕,一天一块,直到他退烧醒转过来,蛋糕已经在床角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头;
    在梦里,他看到了还不会走稳路的邵逸辰,圆圆鼓鼓的像个包子,走上两三步就要摔一次,但还是仍然坚持着向他走来,好不容易扒住他的膝盖就乐得满嘴没牙、鼻涕泡直冒地伸手要他抱抱;
    在梦里,他看到了第一次被人围困,身边人一个一个地倒下,到最后只有他和大哥还在拼命,杀红了眼的敌人不管不顾地举刀砍来,他却因为力竭而无力躲避,眼睁睁地看着明晃晃的刀刃慢动作一样落下,直到大哥用力推开他,用一道从额上贯穿到下颌的伤口换回了他的小命;
    在梦里,他看到临出国前的邵逸辰低着头跟他告别,在他伸手揉少年脑袋的时候被少年赌气扭开,嘴里说着什么“看我走了你去欺负谁”,眼角却有细微闪过的水光;
    在梦里,他看到房书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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