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对护士小姐笑了笑,装作不懂中文,用英文问对方凯墨陇的伤势情况,护士小姐一脸茫然,很显然听不懂,安琪这才放心用英文问凯墨陇:“你还好吧?”
    凯墨陇背朝女护士而坐,安琪见大大小小的玻璃渣被用小镊子夹出来,有些没入肌肉很深,出来时背部的某些肌肉束会条件反射地缩紧,带出大量血丝,玻璃块当一声落到托盘中,安琪心口都颤了一下,而凯墨陇神色冷漠,像没有知觉的机器人:“是谁要杀我?阿姆莱?”
    “应该不可能,”安琪从他后背收回视线,“按你说的,他已经瘫痪,美国政府将他软禁了。”想到阿姆莱之前逃去美国政治避难,从一开始的倍受礼遇,到最后落到阶下囚的下场,真是令人唏嘘,看来《双边安全协议》也并非屡试不爽的筹码,想必美国人还有更在乎的东西,两相权衡下,凯墨陇又赢了。
    凯墨陇抬起手臂,好让护士小姐从他肩头缠绷带,他侧头问:“他的那几个亲信呢?”
    “都在监狱里,南墨帮会负责收拾,他们都活不成。”安琪耸肩道。
    凯墨陇蹙眉,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他想不出除此外还有谁会想要他的命,他死了还会有谁能从中获益。
    安琪的手机响起来,她听了以后拿给凯墨陇:“可能是你要的答案。”
    36
    贺兰霸听见“哐啷”一声,像是沉重的铁门被拍上,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但眼前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铁门关上后四周静了一会儿,传来男士皮鞋踏在冷硬的水泥地板上的声音,那脚步声以一种很缓慢的步调朝他靠近,危险又迷人地挑动着神经。
    “醒了吗?”凯墨陇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陡然响起,像一簇炸开的冷焰火,华丽又诡异。贺兰霸甚至不用看也能猜出凯墨陇此刻必定是穿着考究的意大利手工西服,全身上下无懈可击。
    可这节奏不对啊。他努力回想,猛然记起那场车祸,喉咙里一口腥气蹿上来,呛咳个不停,胸口剧烈起伏像是破旧的风箱,一直抽吸却抽不进半点氧气,连声音都是哑的:“凯墨陇,我看不见东西了!”
    “知道了。”凯墨陇的音质有些冷,但此刻对他说话的口吻十分迁就柔和。贺兰霸感到凯墨陇的手来到他脖颈的位置,唰地抽走什么,而后手法熟练地一粒粒解开衬衫纽扣,他不清楚凯墨陇打算干什么,但扣子解开后呼吸确实顺畅了不少,只是依旧两眼一抹黑。直到凯墨陇的手顺着他开敞的领口滑进去,滑至胸口的位置,一下下有节奏地按压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你太紧张了,连呼吸都不会了,我现在用手教你。”
    凯墨陇的手带着他的胸腔开始有节奏的一张一弛,贺兰霸也极力想要控制住进气出气的节奏。
    “还学不会吗?”美男呼吸机听上去正在失去耐心,“再学不会我就只能用嘴教你了。”
    贺兰霸暗骂了声卧槽!情绪一激动,呼吸又找不到点了。
    凯墨陇声音里带上几分笑意,按在他胸口的手指曲起来,在他皮肤上挑逗地小挠了一下:“还是你其实期望我用嘴教你?”
    贺兰霸恨不能吐槽,说你是情色王子真是一点不假,你特么杀人救人都用嘴么?
    有你这张嘴医院做手术都特么不用上麻醉剂了,患者手术期间还能做春梦。
    这回贺兰霸争了口气,不久后凯墨陇的手从他胸口离开,带着十分的不舍慢条斯理帮他扣上了纽扣。贺兰霸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眼前终于出现了画面——
    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锈迹斑斑的阴暗密室,头顶一盏刺眼的白色转灯,这场景似曾相识。宅男编剧皱起眉头四下打量,终于认出来,哭笑不得:“怎么又是这儿?”
    凯墨陇依旧坐在铁床边,优雅地交叠着长腿,十指交叉揽着膝头:“因为你还有问题没有回答我。”
    贺兰霸知道这是梦,他上下打量凯墨陇,这位“梦中情人”这次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领口微微豁开,头发是和他逛超市时一样天然的样子:“这次换成HUGO BOSS了啊?手表是什么?百达翡丽?”
    凯墨陇笑着亮出手表,果然是百达翡丽,计时功能很复杂的一款限量表,贺兰霸看见表盘最下方的月相盘,深蓝的夜空背景上,一轮金色新月和金色的星星们交相辉映。他一直没明白这些个功能表弄个月相窗有什么意义,除了显摆和好看他看不出还有别的用途。不过当这款表戴在凯墨陇手上,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他是配得起将月亮和星星戴在手腕上的人。
    “你喜欢看我穿ARMANI戴江诗丹顿我就穿给你看,想看我穿HUGO BOSS戴百达翡丽,我也满足你。”凯墨陇放下手腕,微垂着眼帘注视着铁床上的人,笑容淡淡的却很宠溺。
    “那不是我想,”贺兰霸审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平静地说,“是因为我越来越搞不清楚你究竟该是什么样子。”
    “我就是我,穿什么衣服戴什么表并不能改变我。”凯墨陇手里又出现那张被捏得稀烂的照片,他垂首将照片展开,困惑地皱着眉,“你到底为什么要烧掉这张照片?这是他留给你最后的东西。”他侧过头来睨着他,眼里是沉沉的责备,“你也未免太不珍惜了。”
    “那是个意外。”贺兰霸有气无力地答,眯缝着眼望着炽亮的顶灯,“我挺后悔的。”
    凯墨陇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从裤袋里摸出一只蓝色手机。
    贺兰霸注视着那只蓝色直板手机,手机很小,在凯墨陇宽大的手中显得几近袖珍,但他还是认出那是很早以前的一款MOTOROLA,和凯萨曾经用过的是同一款。
    凯墨陇淡淡地垂着眸,“比比比”地点开短信,他瞧着第一条短信饶有兴味地舔了舔嘴唇,念道:“你跑哪里去了?玩够了吧?”
    贺兰霸如触电般浑身一怔,那就是凯萨的手机。凯墨陇正在念的是在凯萨失踪后自己发给对方的短信。
    “凯萨,我知道你看见短信了,现在,立刻,马上回我。”凯墨陇一手抱着手臂一手举着手机,以一种极其戏谑的口吻逐条念给他听,“……简直太可笑了!我是你的谁啊,要一天到晚管着你的破事?爱回不回!……行了,我输了,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贺兰霸听着他每读一条就越发冰冷的嗓音,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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