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回家的时候,看见在庭院等着自己的槐辛。
    槐辛静静地站在中央,看着不远处一簇簇的迎春花。
    绿绮支走了其他人,走到槐辛面前,默默地陪着对方,站在槐辛身后。
    一瞬间,绿绮以为自己像是回到了以前,作为一个小侍女,站在小姐一步之外,看着小姐的悲喜,为小姐开心或者难过。
    “琴师。”槐辛发觉到绿绮,转身行了礼。
    “为何不回房间?”绿绮将手中的披风抖抖,像是以前无数次一般,给槐辛披上,再系上。
    “那出梨花落。”槐辛想了想,问道“身为修行之人,不可能将自己置于苍生之前,为何她会如此执着?”
    “因为莲城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万妖异动了。”绿绮回到“直到妖力从地下上来,那次是时隔多年后,第一次异动,也是从那次起,万妖异动越来越频繁。”
    原来如此,槐辛点点头,如此这样,那个梨花落才有些可能。
    “你,”绿绮看着槐辛,最后还是问了出来“看了梨花落,可否有其他的感悟?”
    其他感悟?槐辛看着有些犹豫,有些无奈的绿绮,摇摇头,淡淡的说“没有。”
    绿绮见状,也没有其他的表示,只是按了按对方的披风,说道
    “虽然已是春季,但夜里还是风凉,你早些休息吧。”
    槐辛点头,转身朝房间走去,踏入走廊中,确定站在庭院的绿绮看不见自己,槐辛伸出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处,自从听了梨花落最后的无因曲,自己的心头就一直隐隐作痛。
    夜深,槐辛还是没有睡着,于是去了书房。
    书房一处现眼位置,挂着一幅丹青,里面绘制的是西山八角亭出的景色。
    画中带着金簪的是金月,正在练剑,与之对抗的是一身红衣的凌霄。墨沅生和弘多木在一旁推演,研究符诀。亭中,槐辛端坐着,手上拿着本书,目光温和的望着外面。
    不过是在西山时,一幅再平常不过的场景。
    明明离开莲城已经一年多,槐辛有时看着这幅画,却觉得是不久几天前的场景。
    槐辛想到另一幅墨沅生交给自己的丹青。
    打开书架上的抽屉,槐辛拿起画轴,在桌案上铺开。
    画中只有自己和凌霄。
    自己在八角亭查看符诀,凌霄在一旁支着头,拿着书,眼睛却是在望着自己。
    槐辛看着这幅画,目光渐渐的变得疑惑。
    若是万妖不再异动,自己是否会和孟清芷做出一样的选择?
    心中突然有了这样的疑问,槐辛安静的思索着。
    应该不会,最后的出这个结果,因为自己和孟清芷不同,自己是水系祭司,即使没有了万妖林,那还有莲城需要自己倾入心血的。
    孟清芷是自由的,因为她来自人间平凡人家,即使修为几乎和自己齐平,大家对她的看法也不过是一大凌人,不然,如此修为,不可能在莲城连一丝传言都没有
    想到这里,槐辛不知为何,有些羡慕。
    槐辛坐下,低头,看见一匣子。
    是自己从莲城带出来的,里面有常用的首饰,还有一个。
    槐辛拉开,最底层,里面躺着一个白玉手镯。
    鬼使神差的,槐辛拿起手镯,待在手上。
    摩挲着手镯上梨花凸起的地方,这一刻,槐辛有些晃神,想到了总是朝自己跑来的少年。
    一身红衣,眉目飞扬,神采夺目,边跑边喊着“阿辛!”
    不觉间,槐辛走到院中,盘腿坐下,灵力幻化为琴。
    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槐辛右手抬起,放下。
    “铮~”
    槐辛低头,拨弄着琴弦,像是进入了忘我的境地。
    一旁还未歇息的绿绮,听到这声,望着传来声音的地方,双目转动
    “小姐?”
    绿绮急忙披上衣服,朝来源处走去。
    发现自己走的方向是槐辛的院子,绿绮悄悄的进入,看着院中弹琴的槐辛,身子像是失去力气一般,靠在了栏杆上,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
    槐辛一曲奏完,良久不曾起身。
    双手抚摸的琴弦,感叹道
    “琴师,我才明白,无因曲的意义”
    槐辛收起琴,起身对着绿绮说道
    “始于无因,终会无果。强求因果,只得,虚幻一场罢了。”
    绿绮看着槐辛行了一礼,就转身回屋了。
    绿绮晕晕乎乎的回到自己的住处,刚刚进门,身体就像失去支撑一般,靠着栏杆,缓缓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月光,眼睛里全是泪水。
    “小姐”
    绿绮喃喃道,接着掩着面,双肩剧烈的抖动着,哭声越来越大。
    小姐离世前,自己陪在床头,听着小姐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这一生,勉强许多,却不曾挽回什么,只是徒劳一场。”
    “我背弃友人约定,让对方陷入两难境地,此罪一也。”
    “我躲避本该承担的责任,却贪心的继承了过去的修为,此罪二也。”
    “我迷失在自己的得失中,陷天下于动荡不安中,此罪三也。”
    “我本该以死谢罪,可终究是放不下,苟活世间。最后,却让挚爱之人担了我所有罪责,魂飞魄散,实在是万恶不赦,贪生怕死的恶人。”
    绿绮哭着,像是身临其境由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寒殿一般。
    当初自己拽着小姐,哭的几乎说不出来话
    “小姐,你别走!”
    “小姐!”绿绮想到刚刚槐辛说的话,咬着嘴巴,一手掩面,一手锤着身后的院门,不住摇头,喊道“小姐!”
    在绿绮的眼中,最无辜的,其实是自家小姐。
    孟清芷不曾辜负天下人,也不真的如她口中所说的万恶不赦,只是天下人以莲城道义作为利刃,架在小姐脖颈上,渐渐的,把小姐逼入绝境,也让莲城,变得不再如之前那般纯粹和自如了。
    在世人对莲城有了怀疑之心时,像是顺应人心般。一些有心人,汇集现有莲城修炼体系下无法再次精进一步的修行者们,悄悄成立的‘暗门’。
    和莲城与妖为敌的态度不同,暗门,提出了另一种可以修行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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