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敬谢不敏。
    “白窈最近不是跟你走得挺近的吗,你带她去吧。”
    “我弄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我弄到这入场券多不容易。”苏迎气得过来要掐死我:“白窈整天在外面造了我多少谣,我跟她去?还不如把票吃了!”
    “那Ruby,简泽歆……总能找到个陪你去的。”
    “不行,我今天就赖上你了。我可提醒你,我有你家钥匙,你要是这次不陪我去,以后我天天趁你录通宵回来的晚上骚扰你,姑奶奶可说到做到。”
    我懒洋洋抬起头。
    “你钥匙不是丢了吗,今天还是按门铃的。”
    “那是忘带了。”
    “真的?”
    “你大可以赌一赌。”苏迎叉着腰笑起来,她眼角上挑,明艳又精神,当得起顾盼神飞这四个字。可惜这傻姑娘一到了老板面前就扭扭捏捏的,像只鹌鹑。
    我被她的笑照得眼花,低下头慢吞吞地嚼着鸭腿,苏迎大概以为我在思考,还做我的思想工作:“林睢,你好好想想啊,这帮人玩心重,出手又大方,你随便勾上一两个,一部戏就有了,现在的电视剧你不是不知道,拍一部红一部……”
    “我不演戏。”
    “唱歌也行啊,出专辑最烧钱,你不得先找个冤大头?你到现在也就签约时出了一张专辑吧,合适吗?都七年了吧。章老板那帮朋友不错了……”
    我被她念得头疼,想说句“我不习惯被人压”,但是这话跟她说感觉有点指桑骂槐,只能言简意赅一句:“丑。”
    “丑才好啊,好看能轮得上你?丑人才花钱睡人啊,清樽的老板,付少,你在苏荷见过的,帅吧?人家排着队白给他玩,季昀你知道吗?现在就跟着他呢。”
    “谁?”我似乎听到个奇怪名字。
    “季昀,日字旁一个匀。”
    “哦,纪晓岚,他不是斗和珅去了吗?”
    “我真是日了!”苏迎被我的故意打岔气得火冒三丈:“季昀,季节的季,原来叫季洛家,唱《最遥远的距离》那个,当年红了一把不是说要结婚吗,大概是穷不惯,现在又复出了,还改了名字,人家当年红得铺天盖地,现在还不是一样被睡,你还矜持个什么劲。”
    我顿时来了兴趣。
    “他跟付雍,什么时候的事?”
    “小半年了吧。”
    那还好,状况不算恶心。
    “这次生日付雍来吗?”
    “清樽是他的店,章老板又和他认识,肯定来啊。”
    “陆宴去吗?”我困意全无,人都坐直了,连鸭腿也不吃了。
    “应该会去吧,”苏迎努力吹牛逼:“章老板的面子多大,他又跟娱乐圈走得近,年年生日李云诗都到,陆宴应该会来的。”
    那就有好戏看了。
    “哪天来着?”
    “我草你大爷,刚告诉你7月27,狮子座!”
    我翻出手机里的节目录制表。
    “7月27是周三,我不用录节目,正好,到时候我们几点会合?”
    “七点吧,太早去也不好,尴尬。我明天就去逛街买衣服,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不去。我最近要练琴。我去补觉了,你走时记得把门关一下。”
    “吃了就睡,林睢,你这日子过得,真是比猪还逍遥。”
    “借你吉言,好走不送。”
    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7月27,苏迎早早地过来找我,对我的穿着指手画脚了一番,下楼的时候又神秘兮兮地对我笑。
    “你笑什么?”
    “林睢,你今天是过去看戏的吧?”
    “何解?”
    “我都打听清楚了。季洛家和陆宴一样,都是跟你同一届选秀出来的,我同学当年还追过陆宴跟他的CP呢,怎么,难道他们戏假成真了?他们真的好过?不会吧,这么劲爆的大料!陆宴竟然还和圈内人好过,他不是只和女明星419的吗,难道还动过真心?”
    她追着我一路从楼上问到楼下,也是功力深厚,穿着的高跟鞋又高又尖,竟然没崴倒在楼道里,而且越问越精神,到出租车上了还问个不停,还好出租车师傅在专心听交通电台,没空理我们。
    “林睢,你说句话啊,多少提示一下嘛,有还是没有?你们当年不是还一起住在那什么别墅里吗,还24小时直播,他们是室友吗?怪不得说你们那届十男九GAY……”
    “这位小姐,注意措辞,小心我告你诽谤。”
    “那你告诉我他们当年有没有在一起过?”
    我被她吵得脑仁疼,衬衫袖子都快被揉皱了,为求脱身,点了点头。
    苏迎尖叫一声,把司机师傅都吓了一跳,差点没开到马路牙子上去。然后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如飞,开始把这八卦传往四面八方。她为今晚还特地去做了指甲,我一直不能欣赏她这种在指甲上贴一堆东西的装饰方法,一层层的碎钻,亮片,让我想起寄生在鲸鱼身上的藤壶,或者潮水褪去后的礁石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蛎子壳,又累赘又丑,不知道她什么审美。
    话说回来,夏天到了,也该吃吃海鲜了,不知道今晚的派对上有东西吃没,章文彬向来是从豪富中透着一股土包子气,花钱如流水,却没什么好东西。估计也就冰块上摆几只生蚝,等我过两天发工资,自己去日式餐厅点个海鲜刺身拼盘。
    苏迎已经群发完毕,开始各个击破,嫌打字慢,已经开始把手机凑在嘴边发语音,发完一轮又来问我:“他们怎么分的?”
    “跟你和你前男友差不多。”
    苏迎龇起牙来,恨不能咬我一口,终究八卦天性作祟,没忍心咬死我,又低下头去传播福音。
    其实季洛家和陆宴的故事是真的没什么新意,这样的故事在这圈子里一天能演三遍。我之所以记住,也是因为陆宴。
    这圈子人人都知道陆宴厉害,毕竟国内前三大学出来的,双商甩出同年龄男明星两三个身位,他红不是没道理。他的采访比他的戏还好看,一个原因是因为进退得宜,彬彬有礼,出道早就有这点好处,经过低谷,沉淀出一身气质,再爬上来竟然还和新人们差不了两岁,他演技其实一般,完全是人格魅力,演什么都像自己。
    我跟陆宴的关系颇为微妙。
    我出道也早,十八岁,歌唱选秀比赛选进前二十,那时候华天在模仿国外选秀节目,租了一套大别墅给我们住着,全程直播。都是年轻人,又都喜欢音乐,玩得很开心,我记得十五进十那天前的晚上,我们在院子里烧烤,围着篝火弹吉他,唱摇滚老歌,从皇后乐队唱到“我要在雪地上撒点野”,我记得我那把红色火焰吉他,最安静的人有着最张扬的一把琴,谁看到都想摸一摸。
    在所有选手中,我和陆宴说话是说得最少的,除去住进去第一天那一个照面之外几乎全程零交流,但并非我自作多情,我们之间一直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气场存在。有点像同类,又有点像对手,我们彼此都清楚这种气场的存在,却很默契地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城堡里二十个年轻人,大多数都是正常家庭出来的孩子,不管脾气好坏,都是年轻人心态,阳光健康向上,没什么心机,能从嗓子眼一条直道看到左心房,压根不用推敲。而我们是人群里的两个异类,像两座灯塔一样隔着海面远远对映,心照不宣。
    我们的心境都比其余人成熟太多,我是因为经历,他是因为智商,尽管我们表面看不出一丝端倪,我是安静随和的好青年,他是睿智有担当的队长,我们几乎是刻意地互相避开,像两头有着各自领地的野兽,在羊群里擦肩而过时甚至不会交谈,但是只要同处一个房间内,直觉就会警示着彼此的存在,这感觉十分独特,所以我记了这么多年。
    苏迎说那一届选手一堆GAY,其实真的是污蔑,里面除了一个健身教练常年在卖之外,基本都是阳光直男。
    他后来跟季洛家在一起,我其实有点不太能原谅他。
    诚然季洛家长得挺好看,我也承认这一点,在那之后七年,娱乐圈再没出过这么恰到好处的一张脸,糅合了清新灿烂的少年感和过分漂亮的轮廓,皮肤白皙,一双眼睛清澈,毫无一点攻击性,像绵羊成精化作人形,我也觉得漂亮。他唱歌其实烂得可以,靠这一张脸拿的亚军。
    但是季洛家很蠢。
    我用这个蠢字,不是针对他智商,他智商情商都不低,而且讨好观众拉票很有一套,五强比人气,陆宴之下就是他,公司给他设定的形象,他也执行得很好,一直卖乖,吸引一堆姐姐粉,不然也不会唱功烂成这样还一度红得铺天盖地。
    但他还是很蠢。
    这种蠢是整个人价值观的蠢,小事精明,碰上人生大事就买椟还珠。我猜想过以他的脑子一红就被冲昏头脑,结果果然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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