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就将楚得堵得哑口无言了,“她就算了,现在是娘娘了,你知道我家那位身体弱,这都好几年了还没怀上,我母妃急得不得了,催我纳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你们家那位表妹……”
    沈彻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道:“我家表妹不做妾。”
    “嗳,我都还没说是哪个诶。”楚得在沈彻身后追着说。
    “哪位也不行。”沈彻头都没回地回答楚得。
    楚得骂道:“妈的,你们家就是条狗都比别人尊贵是吧?”
    沈彻此刻已经上了马车,也不知听见没听见,楚得又骂道:“一个大男人,每次出门都坐马车,你好意思吗?骑马会不会啊,装什么女人?!”
    楚得骂骂咧咧地上了长随给他牵来的马,才翻身坐稳,胸口就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要不是他够肥,底盘够稳就得从马背上掉下去了。
    “沈老二!!!”楚得的嘶喊声河对岸都能听见。
    两个长随赶紧上前来扶住楚得,一个托住他的腿,一个捧住他的屁股,让他重新坐稳。
    楚得火大地踢开抱他腿的长随,“看什么看,赶紧把那纸团给爷捡起来。”
    打人的凶器却还不能踩碎了泄愤,还得小心翼翼地收好,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打开看,楚得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自己更窝囊的人了,他当初怎么就那么天真善良被沈彻哄上了他的船呢?
    ——
    秋季是收获的季节,很多人都急着想在这个秋天收获点儿什么,所以费尽了心思。
    齐正的行踪打听起来很容易,因为他太中规中矩了。不在宫里当值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云阳伯府,应酬不多,应该是不喜欢应酬。一个月会去纪澄上次遇到齐正的那间书画铺子——涵容斋三次以上,但时间不固定。
    纪澄没想到齐正的生活这样简单,颇有洁身自好的意味。可是世人污浊他独清,很容易被大家排斥的。据纪澄知晓,沈家这几位表哥同齐正都没什么往来,他们的圈子基本算得上是京师勋贵子弟的核心圈子了,齐正明显是属于靠边站的那一类。
    纪澄破替齐正将来的前途操心,难怪云阳伯府的爵位到他父亲那一代就终止了,若是齐家父子稍微会来事儿一点,像他们这种祖上有功勋,对现在的皇帝又没什么威胁的人家,皇帝是很容易开恩让爵位再延续一代的。
    虽然爵位带来的那点儿微薄俸禄纪澄没看在眼里,但是有个伯爷的爵位好歹还在勋贵之流,来往的人家也会有所不同。
    这世间人无完人,对齐正纪澄没什么好挑剔的,却不知道齐正和齐华那位常年卧病一直吊着气儿的母亲是个什么性子,对儿媳妇的人选又是个什么想法。
    纪澄苦无门路打听,因为齐夫人体弱很少出门,京师的人对她都不怎么熟悉,不过有个人应该能帮助她。
    “齐姐姐。”纪澄在背后叫住齐华。
    “是你啊,纪姑娘。”齐华不无冷淡地道。自打上次在沈家落水之后,齐华和纪澄见面连寒暄都欠奉,最多就是点头示意,心里一是怪纪澄坏了自己的事儿,二来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最不堪的一面被纪澄看到了。
    纪澄笑着走到齐华身边,鼻尖地闻到她身上传来的药香,“姐姐身上带着药香,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不是我,是家母。我给她熬药的时候大概沾上药味儿了。”齐华道。
    “姐姐似乎清减了,是因为衣不解带地照顾伯母,太辛苦了吧?”纪澄道。
    “不辛苦,那是我娘。”齐华道。
    “姐姐一片纯孝老天爷会看见的。”纪澄安慰齐华道,“姐姐现在是要去哪儿呢?”
    齐华道:“我去给家母拣药。”
    纪澄顺着齐华的眼睛看过去,只见斜对面是一个中药铺,黑底金字写着“长春堂”三个字,走进去只见堂内挂着一幅对联,“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
    那掌柜的一见纪澄就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垂手低眉地道:“三姑娘。”
    齐华诧异地看了眼纪澄。
    纪澄冲那掌柜的摆摆手道:“你忙去吧,我是陪齐姐姐来抓药的。”说罢,纪澄转头看向齐华道:“见笑了。”
    “这是你家的铺子?”齐华问。
    纪澄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齐华心头一动,“长春堂在京城的名声十分好,药真秤足,每个月都施粥施药,做的都是利民之事,你做什么不好意思啊?”
    纪澄感激地笑了笑,特别真诚地道:“齐姐姐你人真好,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我家是经商的而不屑跟我来往呢,没想到你却反过来安慰我。”
    ☆、78|晒富贵
    齐华嘴角微微一翘,“我不是那种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说别的,现在的达官贵人,指不定两代之前还是泥腿子呢。”
    纪澄见齐华对自己的态度有所软化,趁热打铁道:“齐姐姐,其实我一直想找你赔礼道歉的,可惜一直没找到同姐姐说话的机会。上回的事情是我太鲁莽了些。”
    齐华闻言就知道纪澄说的是上次沈家百花宴的事情,她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
    纪澄就像没察觉一样继续道:“那时候我刚从晋地到京师,人鲁莽得紧,又不识好歹。”纪澄这可是把自己贬成了个土包子了。
    齐华抬起眼皮扫向纪澄,依旧不语。
    纪澄有些尴尬又有些难过地笑了笑,“哎,不说这些了,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吃。”
    齐华心想你说话怎么只说半截儿啊?她大概已经明白纪澄的意思了,可偏偏就想听她自己亲口说出来。“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你有什么好后悔的?”
    纪澄并不正面回答,只低下头道:“我年岁也不小了,可至今……本以为……”
    其实纪澄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说了。
    齐华本就恨嫁,所以当时才会行出那样的事儿来,到现在在知情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平日里往来的那些姑娘也不大搭理她了,她自己也觉得丢脸,当初若是事情成了,她能嫁进沈家,别人就算瞧不上她的手段,可表面依然要奉承的。这也就难怪齐华会怪罪纪澄。
    虽然齐华这会儿依然怨恨纪澄,但情况又有所不同了,纪澄的后悔,和那欲言又止背后的意思,让齐华有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原来不仅是她一个人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心思的。
    齐华撇撇嘴道:“你现在知道已经晚了。别看其他人表面对你和和气气的,那不过是她们教养使然,其实背地里哪里看得起你这种出身的人,不说你,便是我也未必能入那些人的眼呢。她们一个个鼻孔都是朝天的。咱们的才貌便是再好也没用,有些人哪怕是无盐女或者破鞋儿、烂鞋儿,那些人也是趋之若鹜的。”
    纪澄听了,自然明白齐华是意有所指。“齐姐姐,上回在……”
    话还没说完,掌柜的领着店里的伙计来请纪澄和齐华去里间喝茶,又亲自拿了齐华手里的药单去抓药。
    齐华来过长春堂很多次了,还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她喜欢来长春堂一是表现一下自己的孝顺,希望有人能够看到她的孝行并传播一下,二来么长春堂的名声和信誉的确十分良好,而最大优点还不是这个,而是药材比别的药店都便宜了一分,她母亲常年患病,虽然不至于说将个伯府给吃垮了,但他们家也就是表面光鲜,有些银子能省一点儿的就不要浪费。
    掌柜的去抓药之后,纪澄继续道:“齐姐姐,上回你说的王悦娘的事儿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王悦娘装得再像,也掩盖不了她曾经被卖入楼子里的事儿。”齐华道。
    “姐姐是怎么知道啊?这样的事儿若是真的,外面还不传疯了呀?”纪澄问。
    “我哥哥听他朋友说的,绝对没错。他本来也不会跟我说的,只是他没头没脑地让我从此不许出门,连给娘抓药也不许,我自然不肯,他才把原因说出来的。”齐华道。
    “原来如此。可是王悦娘既然已经……又怎么能进宫当娘娘呢?”纪澄好奇地道。
    “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名堂多着呢。藏点儿鸡血就能装黄花闺女了。” 大概是纪澄眼里崇拜的光芒太盛,齐华的话渐渐就多了起来,
    等掌柜的将抓好的药递到齐华手里时,齐华和纪澄已经成了一对无话不说的好姐妹了。
    这姑娘之间要拉近关系也容易,只要你甘当绿叶,乐她所乐,恶她所恶,和她一起说别人的坏话,和她一起分享见不得人的心思,关系很快就能拉近。
    末了,齐华已经被纪澄捧得一点儿也不见外,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对了,澄妹妹,你们长春堂里有千年山参么?
    千年山参自然是有的,而且产自长白山,品相完整,保存得十分好,乃是长春堂的镇店之宝,每个这样的大药房都是有自己的镇店之物的。
    纪澄心想,云阳伯夫人的病情已经严重到要用千年山参吊气儿了么?也难怪齐华当初那般着急了,若有个三长两短,她哪里耽误得起三年时间?那么齐正那里岂非也是耽搁了,纪澄可是等不起的,三年的时间变数太多。
    这件事看来的确得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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