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出酒楼,来到大街上,宁启帝沿着长街一路缓行,并无任何特别的情绪,赤发和朱厌跟着,两个人都不理解今日宁启帝的所作所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都没有立刻开口询问。
    直到走出了很远,都从城东来到了城西支行,赤发才开口问道:“陛下,其实臣也不明白,如果陛下一定要找一个人做大祁的皇帝,为什么偏偏要找他,而不是顾泯。”
    宁启帝听到了,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出好几步之后,才说道:“你们觉得,作为棋子,梁照和顾泯比,谁更好?”
    朱厌从来都不懂这些东西,所以听到这里,也只是有些茫然,反倒是赤发,很快便给出答案来,“从心智来说,梁照的野心更大,而且也更谨慎,甚至是更坚定,这样的人,作为棋子,隐患太大。”
    这句话没有提及顾泯,实际上其实已经是不看好顾泯了。
    宁启帝笑道:“所以你觉得,应该选顾泯更稳妥。”
    虽然不知道那个局到底是什么,但换做是赤发,便一定会选顾泯。
    “所以顾泯为什么能够一直胜过梁照?”
    宁启帝提出了一个极为有意思的问题。
    从表面来看,梁照是庚辛剑主,有着沉稳的性子,有野心,有目标,每一点都比顾泯强,那么他为什么会比顾泯更弱。
    赤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离开帝陵之后,听过了很多他们之间的故事,他其实也没有想通这一点,因为不管怎么看,或者是换做任何一个人来写这个故事,主角都应该是梁照才对,一位庚辛剑主,剑道天才,南陵大祁王朝的皇子,不管是从故事来看,还是别的什么来看,他都是完美的主角。
    宁启帝感慨道:“他更像是一个挣扎在红尘里的普通人,在你每次都看衰他的时候,他总能从泥泞里站起来,虽然普通,但极为坚毅,这样的人做棋子,有很多变数,况且他身上,始终有朕的血脉,朕何忍之?”
    最后一句话,让人听了,便会觉得宁启帝是个慈爱的长辈,但经历过那些故事的朱厌和赤发,却没有感触。
    帝王无情,何况是宁启帝。
    于是只能沉默以对。
    宁启帝继续朝着前面走去,“这不是千年前了,朕的意志,洒落不到每一个角落里。”
    朱厌和赤发琢磨着这话的意思,等到回过神来,他们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身处于大应的皇城之内。
    一行三人,在月光下,沿着宫道而行,十分随意。
    宁启帝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帝王,走在属于他的皇宫里。
    但谁都知道,此刻不死千年前,大宁王朝早已经分崩离析。
    赤发微微张口,“陛下……”
    他想要问问,宁启帝来这里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只是为了缅怀一番?
    这好像不符合千年前宁启帝的作派,但是很像是如今的宁启帝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但之前的几件事却又在告诉他们,宁启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追根溯源,并非一时兴起所做出的决断。
    所以这次来这个地方,也不是简简单单为了见梁照而已。
    时过境迁,纵使一切都在变化,但宁启帝还是那个宁启帝,并不曾改变。
    他若是在算计什么,便只能被他算计到死。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赤发有些感慨,但却没有说话。
    他们三人走过宫墙,来到一道长廊。
    宁启帝说道:“让朕一个人走走。”
    赤发和朱厌对视一眼,各自点头,然后身形消散,他们虽然被宁启帝控制,但依然是金阙境界的强者,加上并非是普通的修行者,想要在皇城里无声消失,不是难事。
    宁启帝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才继续朝着前走去。
    这皇宫很大,人很多。
    宁启帝却好似闲庭信步一般,穿过很多建筑,最后来到一片湖前。
    能够在皇城里挖出一片湖,历来皇帝们都很喜欢这种做法。
    即便是当初的大宁王朝,也有这么一片湖。
    湖畔有一个人。
    那人身着风袍,头戴霞冠。
    是个女子。
    宁启帝在不远处停下,微笑道:“好久不见。”
    ——
    阿桑来迟了。
    实际上迟到的理由是因为她想在北陵各处打听一番自己小师弟的消息,所以兜兜转转,便迟到了。
    好在进入北陵之后,她便已经知道了自己小师弟还活着的消息,这让她的心情变得很好,以至于之后碰到了好几拨不长眼的修行者,她都没有下死手。
    出手未曾致人死地。
    只是尚未走到西海,她却停下了。
    原因是她在这里又遇到一个人。
    那是个老人,平日里最喜欢在山上烤鱼的老家伙,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这里。
    看着自家师父,阿桑停下脚步,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在这里。
    老人搓了搓手,看着自己这个大弟子,想了想,然后问道:“阿桑,若是有朝一日,你小师弟为了柢山必须去死的话,你怎么做?”
    第一句话便是如此莫名其妙的问题,恐怕只有常遗真人能够说出来了。
    阿桑看着常遗真人的眼睛,好像是要在里面看出些什么东西来,片刻之后她问道:“什么事情一定要小师弟死?”
    常遗真人不说话。
    阿桑说道:“小师弟可以为柢山而死,但柢山不可要小师弟为柢山而死。”
    常遗真人说道:“可你要知道,为师这辈子的心愿便是中兴柢山,真有那么一天,非得这么选,师父可不是你。”
    阿桑摇头道:“师父心中的那杆秤,比我更明白。”
    常遗真人头疼道:“也就是说,你小师弟动不得?”
    阿桑点头。
    “真不明白,你小师弟不过上山数年,在你心里便已经超过为师了。”常遗真人叹了口气。
    阿桑问道:“师父真是要为了什么,舍弃小师弟?”
    常遗真人摇头道:“从某种情况来说,他便是柢山,柢山便是他,如何舍弃?”
    “那何来这一问?”
    常遗真人说道:“随口一问,只当是师父喝酒喝多了。”
    说完这句话,他让开身子,微笑道:“阿桑,好好待你小师弟。”
    阿桑有些古怪的看了常遗真人一眼,但还是很快离去。
    常遗真人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失望的说道:“女大不中留啊,这么个丫头,真是倔强。”
    说着他,他抬头看了一眼远方,身形忽然消散。
    第248章 两个女子
    海岛上那场比剑,毫无疑问是百年之内的最强剑修一战,所以没有人会觉得那一战会很快落下帷幕,但也没有人想到,这一战,竟然是持续了整整一日。
    从之前的天色清明,到如今的明月高挂。
    那场比剑,尚未结束。
    苏宿在甲板上打着哈欠,恐怕当世的这些年轻剑修里,也就只有这一位,完全不把这事情当作头等大事。
    苏宿靠在船边,看着月光照在海面上,翻起的银光,自顾自笑道:“真他娘的好看,以后咱们归剑阁的山门就不该放在山上,放到海上多好,饿了就钓点海鱼,没事吹吹海风,多舒服,这么一大片海水,看着就舒心,要是饿了,就喝点海……海上总会下雨的,倒也没什么问题。”
    说着他,他还伸手扯了扯顾泯的衣角,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小顾,别他娘的看了,我寻思着你也看不明白,不如跟我抓条鱼来吃!”
    不拉这一把,苏宿不知道,可是这一拉,他便感觉到了顾泯身上的气机流露,他马上转过头去,瞪大眼睛看着顾泯,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你他娘的,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难不成真是吃剑长大的?就这么一场比试,你隔着这么远,看也看不清楚,这就他娘的要突破了?到底我是天生剑胚还是你是天生剑胚?到底梁照是庚辛剑主,还是你是庚辛剑主?”
    是的,就在他什么还没有什么感触的时候,他已经发现自己身边这个家伙,居然隐隐有了突破的兆头,要知道,这一次如果顾泯真的突破到了下一个境界,便意味着他真的脱离了年轻一代,可以放在整个修行界里去讨论他了。
    第五境和云游境,虽然只有一个境界的区别,但是对于修行界来说,就好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正的修行强者,眼里最低的修行者都只能是云游境,若是不入云游境,要么被当做年轻一辈,要么便是不入流。
    换句话说,当到了一定的年龄之后没有迈过这道坎的修行者,便几乎可以说是被修行界抛弃了。
    不入主流,更别说什么别的了。
    顾泯迟早有一天要变成云游境修行者,要变成繁星境修行者,甚至变成金阙境修行者,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不管谁来说,对于这件事都不会有什么疑问,可这会儿,实在是太快了。
    苏宿感到十分吃惊。
    他就这样看着顾泯,心想着我等一会儿把你直接一剑捅死,肯定会是修行界最大的笑料,但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逝,而后他便老老实实站在船头,握紧了剑。
    自己的好兄弟就算出事,也不能是别人搞出来的。
    白粥忽然睁眼,缓缓说道:“他要破境了?”
    她作为一个读书人,不管是修行还是别的什么,都和这些剑修不一样,因此那场剑修之战,从这些剑修出发,是因为境界不够,所以看不真切,而她则是不一样,她不仅境界不够,而且修行也和这个大相径庭,所以干脆闭眼修行了片刻,可实在是没有想到,就在这片刻,身侧的顾泯,便已经有了很多变化。
    苏宿没好气的说道:“不知道,估计也没那么快,要是这么容易就破境了,我一定打死他。”
    白粥挑眉,脸带笑意,忽然问道:“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苏宿撇过头去,皱眉道:“我又不是你们崇文楼的那些读书人,问来问去的,我可没有答案。”
    白粥柔声笑道:“若是问别人,好像是会心生芥蒂,但问你,应该是没有问题。”
    苏宿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嗯字,他倒不是因为对方是女子,所以才想着回应,而是因为对方和顾泯有些关系。
    这好兄弟的面子,给就给了。
    白粥想了想,要说出口的问题,忽然又给咽了下去,摇头道:“算了。”
    苏宿挑眉,也没多问,只觉得是省事了。
    ……
    ……
    海岛上空那一战,各种精妙剑招层出不穷,从白日打到如今的明月高挂,很多修行者的眼睛都看酸了,可这两位的手腕还没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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