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雁低着头,嘟囔:“我就是说说,前阵子我个人的戏份都拍了那么多了,哪能逃。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演——”
    这样的困难,宁休其实也有些,对着明雁的脸他的确也无法完全做出符合戏中要求的举动与神情。他从前无论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是清清淡淡的,什么都不在乎,才会演技那样好。简言之心越硬的人,没有任何要担心的,才能将演技最大化发挥。
    如今虽然有了这样在乎的人,虽然有些难。但他到底从业多年,况且心中一直想着要将明雁的情绪带出来,所以他还算能够调整自己的情绪,他叹了口气,看周围没人,抱住明雁,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乖,演戏没那么容易,现在知道了吧?坏人也没那么好演,现在也知道了吧?”
    “知道了。”明雁闷闷道。
    “休息五分钟,稍后你看着我的眼神,其他什么都不要想,看我的眼神,再想着你的台词与剧中身份,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明雁低落道:“好。”也只能这样。
    “一旦进入拍摄,就要忘记我是宁休,更要忘记你是明雁。”
    这样的话谁都会这么说,但真正做到的人却没有几个。以往的戏,明雁努力努力还能跟上,不需这样完全忘记自我,也不认为一个人真能忘记自我。
    这会儿听宁休这样说,他却有些迷茫与迷糊,难道真的可以完全忘记自我?忘记宁休?
    即便他是他,宁休是他最爱的人?
    ☆、八十
    明雁最近的状态不大好,演戏频频NG。宁休给了他半天假,带他回去,让他好好地睡了半天,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明雁这阵子一直没睡过一个安生觉,醒来后察觉到天已黑,他撑着床往上坐了坐。
    身边宁休声音响起:“醒了?”
    “嗯。”明雁的声音还带着睡意,又道:“饿。”
    宁休拉住他的手:“最近是压力太大了吗?”这次的明雁很反常,以前拍戏从未这样过。这次虽说一开始他也不适应,但渐渐地状态来了,他已经渐入佳境了。可半个月后,他似乎变得更加糟糕。
    明雁躺在阴影里,靠在宁休身上,望着天花板没有说话。
    宁休担心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他这才开口:“就是特别累。”说罢抬头看宁休:“以后再不一起演了好不好。对着你或喜或乐都可以,可从头至尾都让我对你这样,真的太累了。”
    宁休将他的身子往上抱了抱,抱在怀里,拍着他。其实宁休特意给明雁配戏,便是怕他第一次演反派演不好,觉得自己亲自上阵给他对戏,明雁会好适应点,毕竟是自己人,哪料到反而阻碍到了他的发挥。他暗自叹了口气后,轻声道:“以后每天在家里我先和你对一遍。”
    “好。”明雁闷声应道。
    宁休起身去给他做吃的,明雁依然躺在阴影里。这部剧中的他也与宁休饰演的角色一起打拼过,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只是他一直是带着目的接近宁休的角色,到了后半段,他的本性暴露,所有阴暗面都展现了出来。最近恰好演到他对宁休坦白并与之决裂的时刻。
    他觉得真的很累。剧中,既要骗宁休,又要掩饰自己,最后还要恨他。可又因为他是唯一可以与自己做对手的,又有惺惺相惜的情谊。
    这样的一份情绪,说实在的,对于一个演员而言并不难,和谁演,他都能好好诠释。可偏偏是和宁休演,他也叹了口气,深呼吸,希望早点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兴许那半天的觉奏效了,之后明雁的状态终于好了起来,电影的拍摄十分顺利,终于在过年前杀青了。
    这不是明雁第一次杀青,却是他第一次由衷觉得轻松的杀青。
    这年的春节,宁休没有去国外。而是陪明雁回小城过了,过完年初三,两人便悄溜溜地一起出国了。这是明雁回来重新工作三年来,第一次出去玩,兴奋得很,尤其又是第一次与宁休出去。
    在飞机上,明雁左看看右看看,看到宁休正要将他的护照与证件放到包里,好奇地去拿住他的护照,笑道:“我要看你的证件照是不是也很帅!”
    翻开来看,果然照得很帅,他欣赏了一番,正要合上,突然看到护照上姓名那栏,他的姓名不是宁休,而是宋宁修。他愣了愣,回头看宁休。
    宁休本是在拿出眼罩准备给明雁,见他这样,不在意道:“这是我的本名。”
    明雁其实心中还是有点小介意的,毕竟在一起快三年了,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和其他人一样,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转而又想到,其实他也不了解宁休的家庭,不了解他的父母。当初宁休的那个婚戒事件也是沸沸扬扬的,难道他父母就毫无反应?
    不过他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而是将护照递回去,假装随意道:“难怪你的微博名字是那个修呢——”
    宁休笑着将眼罩给他,跟他道:“快睡吧。还要很久呢。”
    “嗯。”明雁应声戴好眼罩,做出睡觉的样子,其实根本睡不着。不过他转而又想到宁休的表哥就是叫宋宁城的,还是他自己敏感性太低吧,那时候没有察觉到两人名字中一样的“宁”字。现在想来,宁休这一辈应当是按着宁字排下去的。毕竟飞行时间太久,明雁想着想着,还是睡着了。
    再醒来时,离目的地已经很近,而宁休还在身边安静地睡着。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摸一摸宁休的脸,宁休一向睡得深,他以为不会吵醒宁休的。可因是在飞机上,他睡得并不好,明雁的手一触碰到他的脸颊,宁休便醒了。
    他微微抬头,眯着眼看向明雁:“醒了?”
    “嗯。”明雁往前靠去,身子贴在宁休身前。人们都说热恋期只有三个月,一年以后情侣对彼此的吸引力便会逐渐褪去。可他们已经在一起三年多了,每每明雁早晨醒来看到身边的宁休,都害怕时间流得太快,他小声问:“你爸爸你妈妈,是什么样子的?”
    宁休伸出右手,松松地环住明雁,因刚睡醒,声音微微有些低哑:“是什么样子的?我的父母很通情达理,很爱读书,因此我从两岁时就开始跟着他们一起读书,经常我们一家三口什么事也不做,也不说话,就在家中各占一地安静地看书。”
    “那很好啊——”明雁也想到了他小的时候,爸爸在客厅里读书,妈妈教他弹琴,那时钢琴就放在客厅中。他还记得小时候家中的那栋小白楼,一楼的客厅有落地窗,坐在钢琴面前,阳光可以全部洒进来,照在他们身上,他抬头就能看到妈妈的笑脸,回头就能看到爸爸微笑的侧脸。真的很好。
    “但那些都是十岁以前的事了,后来我的父母变得愈加忙碌。我开始和我爷爷奶奶一起住,后来又搬去姑姑家一起住。”
    “你的姑姑,是何元的奶奶吗?”
    宁休笑道:“是,不过她可不许元元叫她奶奶。”
    “那叫什么?”
    “姐姐。”
    “……你的姑姑一定很年轻漂亮吧,你长得这样好看,何元也好看,你们一定全家都好看——那后来呢?”
    “后来直到我高中,我就一个人住了。”
    “为什么呢?”
    “唔,那个年纪的孩子,应该都会有些叛逆精神吧?”
    明雁听了沉默了会儿,那个年纪正是他家中出事的年纪,他还没来得及叛逆,一切就都结束了。不禁又要想起那晚的事,他立即放空,压下那些思绪,这些年来这事他做得最得心应手,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很分裂,似乎体内有两个他,一个快要按耐不住出来时,另一个总能压住他。他问宁休:“一个人住洗衣做饭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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